加载中…月份牌[尚继慧]
(2024-12-20 18:24:27)|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又到寒冬岁末时，月份牌里翻过年。每当元旦来临，总要买个新的月份牌带回老家，母亲对挂历、台历不怎么在意，仍是钟情老式月份牌，每年都按时挂在墙上。
小时候不懂事，总惦记好吃的好玩的。每当父亲买回崭新的月份牌，不等挂上，我就抢过来，翻看哪天是春节，一门心思盼过年。对于月份牌的深刻内涵，比如二十四节气在哪天，亲戚家何时办婚庆、何时给孙儿请满月等，均不在乎。所以平日里，我很少搭理它，若不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翻篇，似乎都忘了它的存在。
印象最深的是，父亲从地里干活归来，进屋先在月份牌上撕下一张，也不管日子过没过去，就卷烟抽。像是对日历诉说，干活很劳累、抽支烟解解乏。月份牌静默不语，似乎听到了父亲的心声。单薄的一条日历，片刻之间就灰飞烟灭。随着日子悄无声息地一天天走远，月份牌也就一页页地减少。那时虽说生活苦点，但月份牌照旧翻得很快，仿佛转眼之间就翻到淘米磨面挂灯笼的年根儿。
与父亲不同的是，母亲对月份牌倒是带着恭敬，在翻上面的日历时，有一种庄严的仪式感。她习惯把过去的日历掀起拢在上面，积攒多篇撕下，像对逝去日子的告别有些不舍。母亲的口头语是饭得一口一口慢慢吃，日子得一天一天好好过。她常说，过日子过什么？过的是念想，过的是盼头，那月份牌的每页日历是新的，我们的每天生活也是新的，不能瞎对付。比如入冬后，我们并不像别人家那样，煎饼一摊就能吃一整个冬天，而是匀和摊、多摊几次。这次添点小米面，下次加点黄豆面，再下次搁点薯面，如此等等，力求每次有个新鲜感，吃起来不腻烦。
父母不识字，不关注月份牌上婚丧嫁娶以及乔迁或出行等适宜与否的老黄历，只是觉得每天有月份牌陪伴，日子就过得踏实，否则就像白过了似的。小小月份牌，总也离不开，因其承载着家人的满满情怀，每篇撕过的日子，既有收获，又蕴期待。因这期待，才将平淡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直到翻完一本本月份牌后，我们长大成人，甚至在城里上班。直至又翻完一本本月份牌后，父亲安然离去，母亲也不能下炕了……
墙上的月份牌，依然挂在那里，母亲不能亲手将过往的日子及时翻篇，我总觉得是个缺憾。于是另外又给她买一个，放在炕头，让她每日把摸，乐意撕就撕，不愿撕就卷起，用小夹子夹上。令我们感动的是，那月份牌页码日趋见少，可子女生日那几页却被她折叠保留。都说年老记忆力衰退，可我们的生日，母亲从未忘却。
月份牌，被撕过的日子有风雪寒凝、悲伤难过，也有阳光雨露、欢欣愉悦，不管新的一天如何来到，不论旧的一月如何远离，我们依然平心静气地送别，满怀希冀地迎接。这份坦然，是父亲用日历卷烟的熏染，也是母亲掀拢日历的影响，对今天多了感恩，对明天多了向往。同时还有欣慰，年事已高的母亲，躺在炕头，安享晚年。
月份牌于我而言，重要的是心理安慰，因为我们可以将牵挂、祝福，全都寄托在月份牌上。希望老家炕头上的母亲，在新的一年里，继续抚摸，缓慢折叠，轻柔撕掉，让那日历页码随着时光流逝珍藏起来……
------2024年12月20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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