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池畔落水村[杨毅波]
(2024-11-03 08:56:08)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落水村位于西咸新区沣东新城斗门街办管辖区域,是我的家乡。村庄面积约一百公顷,目前登记的户数有两千多户,人口三千五百多人。周围的村子都因开发建设而拆迁了,村民大多搬进昆明池周边和复兴大道旁边的新建小区,唯独落水村还未拆迁。据勘察考证,落水村坐落在镐京遗址核心地带,历史悠久。落水村的耕地已所剩无几,但村子还在。只是过去的土坯墙砖瓦房,被钢筋水泥的一层或两层楼房替代。
落水村过去一直归长安县(今长安区)管辖。往南距斗门五六里,往东隔一条太平河、一条108国道与丰镐村相望。斗门地区村子密集,落水村周围的村子就不少。东边的丰镐村很大,从南到北有二三里长;西南方向有花园村、普渡村、上泉村;正西方向有下泉村、牛角村、官庄村、张旺渠村。这些村子,站在落水村的房顶都能看到。正北方向是大片耕地,远处北岭挡住视线,站在北岭才能看到别的村子,挨畔种地的村子叫桃园村。桃园村是个小村庄,但年代久远,考古发现许多西周时期的铜器和陶器,还发现刻在兽骨上的原始社会甲骨文。
落水村的历史背景同样悠久。据清嘉庆《长安县志》记载,落水村建村的时间很早。先秦文献《世本》记载:“汤旱,伊尹教民田头凿井以灌田。”而《考古》1963年第6期记载:“长安县落水村就发现晚商古井一眼。”可见此地早有人居。村子东南方向的昆明池,是西汉武帝时期开掘的人工湖,用以操练水军和灌溉农田,也向长安城供水。昆明池东岸有尊牵牛石像,西岸有尊织女石像。这两尊石像,是我国很早的石刻艺术雕塑,牛郎织女故事就源于此。牛郎织女相会的“七夕”,被称为中国的“情人节”。
落水村的村名既与昆明池有关,也源于一个悠久的传说。关中从秦岭到渭河,总体地势南高北低,斗门一带也不例外。连接昆明池的河流叫太平河,是汉武帝为解决首都长安的粮食问题,于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修建的运河。这条运河在隋唐时期继续得到维护和使用,与昆明池共同组成了庞大的水网,用于运输和灌溉,对当时及以后的经济社会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河水从村子东南边穿过田野向北流淌,到了落水村这里形成较大落差,水位下降,村名便由此而来。《长安县地名志》记载:“(落水村)在汉唐昆明池北堰外,向长安城供水渠出口处。因流水在闸口处下落得名落水村。”太平河至今一直存在。数十年前,河水清亮,水草摇曳,小鱼小虾很多。落差处,深水区有两米,浅水区有一米,大人、小孩夏天常在那里游泳戏水。现在随着昆明池的修复和西咸新区建设,太平河河道拓宽,河堤加固,河底掘深,落差处已不复存在。
关于村名则有一段动听的神话故事。很久以前,秦岭北麓连下了十多天暴雨,洪水从南往北滚滚而来,到了落水村这个地方,被一道土塬挡住。眼看即将房倒屋塌、田园被毁,人们仰天呼号。忽然,天空炸响一声霹雳、划过一道电光,飞下一条五彩斑斓的苍龙。只见那苍龙直落水面,一声长嘶,哗哗地从南向北劈波斩浪,游到落水村时,看准方位,咆哮一声,向挡住了洪水的土塬冲去。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一里多宽的土塬被劈开一条沟道,洪水顺沟道流走,水位很快降了下去。人们欢呼起来,苍龙摇头摆尾向人们致意,又起身飞回天上。为纪念这只从天而降的苍龙,人们把这个村子叫作“落水村”,把这条沟道叫作“龙沟道”。
“龙沟道”也叫“龙口道”。过去落水村北面的数十顷土塬,比村庄地面高出二三十米,土质是金黄金黄的黄土,村民把这块土塬叫作“土壕”。塬上虽然也平坦,但因干旱和土质不是黏土种不了庄稼,故多种苜蓿或长着荒草。土塬北端与北岭连接,北岭北面古时又连接郿坞岭。郿坞岭从阿房宫向西延伸,到了大古村、小古村,绕过王寺又弯曲着向南延伸。郿坞岭宽窄不等、高低不平,在王寺与北岭之间匍匐下去,沿落水村西面一直延伸到上泉。落水村的土地过去也是西边低东边高。站在村口向北看,两边高,道路低,路像一条卧着的龙;土壕、北岭与郿坞岭相连,又像一条盘旋的龙。故此,有人又把“龙沟道”称为“龙口道”。在村子北口路中间,过去建有一座庙,庙不大,但有两层楼高,方砖砌的墙。人们给菩萨敬香,须搬来梯子爬上去方可。这座庙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被拆除。现在落水村北面、太平河西面还有一小段郿坞岭遗迹。
大古村、小古村秦时就有,分布在郿坞岭脚下,因逐步扩大又有天然屏障,还形成了集市,又被叫作大古城、小古城。古人住的是窑洞,新中国成立后逐步变成砖瓦房。大古城历史上还修建着土夯的城墙、砖土混合的城门楼,20世纪70年代才完全坍塌和拆除。落水村土壕周围也曾有多孔窑洞,过去住过人,后来不住人了,可储存红薯、土豆、萝卜、白菜等农副产品,还能储存牲口饲料。落水村以及周边各村,耕地要用犁铧,拉车要使唤牛马驴骡,少不了喂牲口的马号,也就是饲养室。养猪的家庭也很多,需要经常起粪和垫圈。垫圈就得用土,土壕的土自然是最好的,连家家户户过年刷墙,都用土壕的土。挖呀挖,土塬逐渐缩小乃至完全消失。在挖土过程中,村民挖出过古代陶器,多是瓦罐。落水村一些家庭,盛小米和苞谷糁的器具就是挖出来的瓦罐。土塬上荒草茂密,野兔、黄鼠子等动物不少,据说曾有狼出没。大人时常提醒小娃们:“不要到土壕去,小心叫狼吃了!”土壕挖平了,又挖北岭。北岭同样长不好庄稼,是东堡子、西堡子的苜蓿地,后来也因挖土和建窑烧砖,变成了平地。20年前,落水村的土地就都平展展的了。
太平河与丰镐村之间,过去还有几座自然形成的较高的土台。这些土台也与历史有关,一座座都被作为烽火台。烽火台被野草覆盖,没人敢挖。日久风吹雨打,逐渐垮塌,乃至踪迹全无。
落水村是个大村。过去按各条街道的方位,划分成东、西、南和“涝池岸”、“何家门”五个堡子。若从高空看,总体呈不很规则的“回”字形。靠近上泉村的南堡子,东西街道,两排农居,显得笔直而整齐,居住者多为刘、赵和曹姓,渊源可追溯到大汉时期。距南堡子不到二百米的一条不规则的街道,叫作“涝池岸”。这里过去有一个很大的涝池,涝池南岸和西岸陆续有人盖房居住,逐渐形成数十户的一条街,单排房屋,居住者姓氏较多,是外地逃荒者和周围村子弟兄分家陆续搬迁而来。新中国成立后,不管行政区域怎么划分,“涝池岸”都单独成为一个生产队或村民小组。“涝池岸”向北有条小路,连接着一条有数十户的东西街,这条街叫“何家门”,两排门户,都是何姓人家。
西堡子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原来是丁字街,近四五十年因人口增多陆续新建几条街道。西堡子和东堡子之间原来有坡度,落差有五六级台阶高,所以东堡子和西堡子划分得非常明显。夏天,有时会出现“东堡子下雨西堡子晴,西堡子泥泞东堡子干”的景象。这种天象,似乎神奇,实际上是云彩移动的结果。
东堡子也是个丁字街:一条街由南往北,房屋坐东面西,单排,家家户户的门口正对着通往龙沟道的路;东西方向的一条街,和西堡子相连,是盖着两排整齐房屋的正街,人们也称其为中堡子。正街姓氏集中,除了曹姓三户人家,其他都是杨姓和何姓人家,所以也有外村人把这条街叫“杨何村”。
行政区划,总把西堡子划分为两到三个生产队或村民小组,而把东堡子和“何家门”划在一块,所以东堡子最大。东堡子、北堡子是相对于西堡子、南堡子而叫的,实际上东堡子、北堡子和“何家门”合起来就是一个堡子。新中国成立后,落水村有田地1600多亩。东堡子两条街和“何家门”,总被划在同一个生产队或村民小组,合在一起户数和人口最多,占了全村户数和人口的三分之一。现在,东堡子也已扩大成长长短短好几条街。
落水村处于交通要冲。老108国道从村东太平河桥头而过,新108国道从村西而过。村子向东北直通西安,向西南直通户县(今鄠邑区)和周至,落水村人杰地灵,书香浓郁,民风淳朴。《咸宁长安两县续志》22卷《烈女传》记载:“(王氏)洛水村刘吉妻。年二十夫殁,兄嫂相继逝,舅姑老,子侄幼。王誓不再醮,仰事俯畜,守节四十年。光绪十七年旌。(张氏),洛水村曹永文妻。年十八夫病殁,有娣妇生二子,以夫亡家贫,携次子改醮,长子仅三岁,张抚育之成立。守节四十馀年,卒年六十馀。”在落水村西堡子,目前还保留一处不算大的寺院,名曰“福应寺”,墙上有字,教诲人们扶正祛邪,祝愿村民祥和平安。村有学校,就建在干涸了的涝池地界。学校小有名气,附近一些村子的孩子也到落水村入学。
落水村土地肥沃,过去主要农作物是小麦和玉米,天旱时有井水和太平河水浇地,天涝时有太平河排水,少有灾害,粮食丰收的年景多。生产队时期,村上有多个豆腐坊,还建过丝绵厂、养猪场;又有多个铁匠铺,打造镢头、铁锨、马掌等农用铁器。过年和过会,落水村群众性文化活动也很热闹。东、西、南三个大堡子,敲锣鼓,耍社火,走街串巷,争先恐后表演。感到不过瘾时,三支队伍组合起来,又到周围其他村去表演。改革开放后,除农业外,不少家庭从事架管、扣件、螺丝等建材的加工、销售与租赁,成为方圆十里有名的建材村。目前因为不种地了,村里年轻人为生意便利,多在城区买房或租房住,村里老年人居多。
落水村古为宗周镐京故地,又为盛唐京畿之地,现陕西历史博物馆藏有唐代“鸾凤翼马纹镜”一面,于1965年在落水村出土,圆形,直径12厘米,半球形圆钮,素缘。主纹样饰对称奔马和鸾凤纹,禽兽足下饰流云纹,外区饰流云纹一周,堪为铜镜精品,足见本村历史文化的深厚。
------2024年10月12日《西安晚报》第6版文化周刊 西安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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