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个热爱新鲜事物的农民。用母亲的话说，就是个瞎赶时髦的老头。

　　父亲爱赶时髦这事，全村人都知道。听村里老人说，父亲年轻的时候，宁愿不吃饭，也要把钱节省下来赶时髦。父亲买了全村第一台收音机，从地里干活回来，腿上的泥没洗，就先听广播。后来又买了全村第一辆自行车，凤凰牌二八大杠。我小时候最喜欢他骑自行车带我去镇上赶集，坐在自行车后座，抱着父亲宽厚的背，两边的树呼呼往后跑，拉风极了。全村第一台黑白电视机也是父亲买的。那时，一到晚上，我家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一屋子男女老少饶有兴致地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画面，说说笑笑。

　　除了在买东西上赶时髦，父亲干活也赶时髦。他小有规模地养过鱼、兔子，我曾和他半夜起来察看兔子下崽，父亲兴奋地念着：“小兔子乖乖，赶快长大，卖个好价钱，儿子闺女上学不用愁……”他还种过烟叶、烧过砖窑、采过石山，当过伐木工人、挖矿工人、搬运工人等等，只要能赚钱，再苦再累父亲都愿意去尝试。尝试的结果就是有赚有赔，赚钱的时候，全村人“眼馋”，赔钱的时候村里老人就说父亲瞎折腾、不安分。

　　事实上，父亲平常话不多，甚至有些“木讷”，岁月也没有给他多少柔情。爷爷走得早，父亲作为家中长子，15岁就辍学养家，只是偶尔听长辈们说起，他年少时爱读书，学习成绩也不错。后来，家里盖了新房子，我和哥哥又相继读高中，父亲赶时髦的步子好像歇息了一阵。

　　我上大学那年，父亲又赶起了时髦，当时全村还没人用手机，仅村头的小卖部有一部电话，父亲破天荒买了一部手机。送我到大学报到的那天，父亲对着我“咔嚓、咔嚓”拍了好多照片。可惜这全村第一部智能手机，在父亲返回老家的路上丢了，父亲又被全村笑话了。

　　如今，年过花甲的父亲，依然爱赶时髦。不会打字的他，手机玩得溜，网购、直播等等，全都是自学成才。一次，我和父亲逛商场，他又对智能服务机器人起了兴趣，眉开眼笑地和机器人对起话来。临了，机器人还跳了个舞，可把老头高兴坏了。后来，女儿在家拼组简易机器人，我对着说明书认真研读，一旁的父亲看不下去了，跑过来三两下就拼组好了，还给机器人安装上了小马达。女儿惊呼：“外公，你太厉害了吧！”

　　父亲听了，笑笑不吭声。他那积极乐观、永远年轻的心态，全挂在上扬的嘴角上……

------2024年06月14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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