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气里，偏爱小满。

　　起初，自己也不解其意。慢慢地，竟琢磨出一些缘由来。这个夏天的第二个节令，像一朵神奇的四色花，不单单属于初夏，它的半月型时光里，同时也蕴藏着四季的秘密。

　　首先，小满节令留存着春天的余韵。一些节气感缺失的人，会把小满当作春天，原因很简单，在夏至之前，时节还是春夏过渡期，春色没有消尽，燠热尚未来临。那些暮春时节的花絮还在延续着，楝树团起紫云，荼蘼星星点点，迟杜鹃断断续续。月季花像招摇的女子，东一蓬，西一簇。晨鸟欢鸣，东风和煦，阴晴五月天，是养花天，也是筑梦时。日前，一篇春天里的旧文刊发于报端，起初以为编辑弄错了，再仔细一看，原来刊文地为北国，恰恰是春意阑珊时。

　　在江南，稍微细心的人会发现，夏天正踏步而来。走在路上，绿荫匝道，地面像泼洒过凉水。仰头望天，晴空被碧树遮蔽大半，一片片绿叶搭建的风筝绿油油，在南风里哗哗着，似流水，也如欢笑。宋人钱惟演有诗“碧树阴浓接玉墀”，初夏的树荫像苔藓，也会作“苔痕上阶绿”呢。青蛙跳水，浮萍满池，菖蒲窜出娃娃高。还有，五月榴花照眼明，广玉兰花硕大如瓷碗，荷叶的裙裳藏也藏不住。前一日，气温陡增，向晚去小吃街清坐，忽见一班少女短裙游弋，夏意于此变得更加浓郁了。

　　小满节气，我喜欢一个特别诗意的词“麦秋”。“欲坐瓜庵吹豆叶，风翻黄浪麦秋天。”宋人李廌的诗句渲染出一片夏景里的秋色。据《周礼月令》载：“靡草死，麦秋至。”“农乃登麦，天子乃以彘尝麦，先荐寝庙。”农耕年代，午季的收获仪式是隆重的，时令虽小满，人心已大满。我曾在麦田拔草、纳凉，成熟的麦浪翻滚时，少年的心也莫名地欢腾着，沉醉于一片金色的遐想。

　　小满天，还有一种别样清凉，那自然是雪意了。连绵阴雨中，寒气袭人，人们后悔着，春装收得太早。雨后天晴，热浪飙升，我赶紧跑到街口小卖部，试探着询问有没有冰淇淋，店家很快端出一只，热腾腾的心顿时凉爽起来，暑天里冒着泠泠冰雪汽。打开朋友圈，我的好友去了另一片“蜀”地，九寨沟的玻璃水岸，尽是皑皑白雪。时令虽是小满，谁敢说夏天里不可以有雪花的浪漫？

------2024年05月17日《西安晚报》第7版终南 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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