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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白石[南书堂]

(2023-10-11 21:55:38)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草木是山的衣衫,土层是山的肌肤,石头是山的骨架。人因骨而直立,山因石而挺拔。秦岭的众多山峰巍峨雄伟,气象万千,那些裸露的石头,让秦岭更显风骨,更具意蕴。它们向万物传递着怎样的信息?是力与美、沧桑与坚韧的默默独白,还是某种至伟的追求与责任的铮铮宣言?

  家乡商洛在秦岭南麓,我们这儿就有不少这样的山。一些山,从谷底到山腰,林木茂盛,再往上植被渐次稀疏,石头却多了起来,有的像山自身长出的蘑菇,硕大而白嫩,想去采摘任何一朵,却难以撼动;有的像天神从哪儿搬来摆上去的体量不同、造型各异的座椅,谁都可以去坐一坐,体验一番君临天下的感觉;有的像家乡人放牧的羊群,悠然地撒欢,恬然地吃草,或聚或散,任性得唤也唤不回来。还有一些山,是名副其实的石山,或青灰或洁白,通身光滑,如同一口倒扣的泛着金属光芒的巨钟,人无法敲响它,无法攀登上去,人就想不通它怎么允许一棵苍劲的松树横空斜出,为鹰鹞们建造了一个舒适的空中驿站。而另外一种石山,并不高迈,却逶迤,像缩版了的整个秦岭山系,又像体型放大数倍的一列火车,岿然不动里似有行进之象。

  一千多年前,大诗人白居易从我家乡经过,在给朋友的诗里有一句:我有商山君未见,清泉白石在胸中。白居易只是一个偶尔经过此地的旅者,满目的景象足以兑换成向朋友炫耀的惊叹和赞美。而我家乡的人们,祖祖辈辈跟这些山石和石山厮守一起,心境自然复杂得多,对它们崇敬如神灵,又躲避若鬼怪,爱着它们的温厚、亲切,又恨着它们的高峻、贫瘠,这些山便被冠以白羊山、卧虎岭、莲花峰、滚牛坡之类的称谓,和身边的亲人一样,有了不可忽视的名分。久居秦岭山中的我,在和它们的接触、对视里,业已形成的稳定关系,令我们时而相互倾吐心声、抚摸安慰,时而各想各的心事、相对两无言。

  但要真正认识这些石山的全部,一直都很难,就像山和石头对我们的认识。商洛到西安,以前得一路颠簸翻越好多山脊,穿过好多峡谷。峡谷两边的山多是石山,随处可见笸箩大甚至一间房子大的圆石夹在悬崖的石缝之间,随时可能滚落下来,它们也一直做着这样的努力,却成千上万年卡在那儿,我每次见到,似乎都能看出它们的憋屈,一种比人的憋屈更难以释怀的憋屈。但我也从一个圆石身上看到了类同于人的豁达——它允许身下的缝隙冲出一股水——也许水能替它走得更远,帮它完成夙愿。一小股水真的不负重托般与更多水流汇成一条小河,河里的白石们就借势拼命向下游挪动。嗬,它们也有要去寻找的诗与远方!那些挪不动步子的,就让溪流荡起浪花,响起歌声,又吆喝风啸、兽吼、鸟叫和蛙鸣加入进来,原本寂寞荒凉的峡谷便有了律动的交响。我想,这里事物们演奏、和唱的,应是世间最古老的乐章吧?秦岭山中的道路经由隧洞和桥梁串连不断升级改造后,人们几乎不走这些峡谷了,我之所以还会时不时绕道而来,喜欢在水边的白石上坐坐,峡谷一刻也不曾停歇的天籁之韵,当为最大诱因。

  请允许我的思绪跟着水流和石头一同向历史深处的峡口游去吧。白石们终于来到峡口,但白石们不走了,似在等待什么。这里平缓而开阔,当它们的视野里出现了最初抵达的人的身影时,人也一眼看中了它们。这一相互看中的瞬间,成了一个遥远年代的大事件。白石们开始变作一座座石屋、一件件石具,同人休戚与共起来。此景在秦岭山里一再复制、延展,袅袅炊烟如秦岭上空吹不散的云。我虽没有住过石屋,但小时候家里养牲口的猪槽牛槽依然是石头凿的,碾场、磨面用的也是石碌碡、石磨子。我去过秦岭腹地一个叫达子梁的地方,整个村子至今还完整存留着元末明初修建的几十处石屋,连屋顶也是清一色的石板,颇为壮观。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的漫漫时光里,秦岭的石头对人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人与石的故事还在继续。那些做了石屋的石头算是找到了归宿,另一些却秘密地做起自我修行的功课。它们在化石为玉,化平凡为神奇。玉什么时候被人发现的,已无从可考,但它一出世便被当作高贵和财富的代名词,却毋庸置疑。住上石屋的人们因玉的加持,生活的品位又抬升了一级,纵然不是公子王孙,也会生出几分公子王孙的自得。秦岭的玉多集中于蓝田一带,天下就有了一种别的地方没有的蓝田玉。“岂须和氏璧,我有蓝田玉”“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神仙昨日降都门,种得蓝田玉一盆”……蓝田玉不仅盛行于市井生活,而且广受诗家垂青,遂成寄托家国情怀的热词。而那些未能修炼成玉的秦岭石,被人们开采出来,成为用途更广泛更接地气的大理石,成为冶炼金银铜铁钼锑的矿石,成为农耕文明向工业文明演进的基石。

  然而,我常常跟着家乡人一起埋怨秦岭,埋怨遍地的石头咋就不能全是金子。埋怨的时候,我便隐隐看到石头们那诡异的表情,像讥笑,像争辩,像不置可否,像欲说还休,我看不准,看不透,却再也不敢小看。

  近年来,在很多城市公园,著名景点,我都能看到来自秦岭的石头,它们点缀着公园景点的美景。我住的城市,几乎家家客厅都摆放了石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石。石文化可谓真正走入了寻常百姓家。我在书桌上就摆着两个从丹江捡回来的石头,写作卡壳了,看一会儿上面的图案,突然就来了灵感。哈,它俩竟这么奇妙,参与我的思维这么深。

  也有谁都搬不走的石头,比如华山。这座险到极致、奇到极致、美到极致的秦岭石山,谁都喜欢,谁都不敢独自拥有,它便成为古往今来、人神共赏的天下奇山。别的不论,单说与它有关的神话故事,为何如此生动,如此令人信服,看看它原生镜像的形状、惟妙惟肖的神态,你心里就有了答案。你惊叹也罢赞美也罢,华山始终沉默着,整个秦岭也沉默着,默默做着它们该做的事情。

  (作者单位:商洛日报社)


-------2023年10月11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文心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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