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上茶山[赵森]
(2025-05-16 18:11:05)| 分类： 报刊文摘(转) |
晨雾还未散，紫阳茶山像被泼洒了一抹淡墨，青霭的雾气里浮着几丝淡绿。
我们踏着芬芳的采茶路往高处走，脚下草甸发出沙沙声，如同春蚕在吃食桑叶一般。半山腰忽然传来了几声紫阳山歌的调调，等雾气散开来——原来采茶人早已哼着小曲上山了，这山歌声倒像是雾中藏着看不见的韵律，将整座茶山唤醒。山道转过三个弯，忽见老茶农倚松歇脚，他手边的竹篮里散着新摘的野茶。见我们手里拿着画具，便问了来意。打问中，我们不禁被茶农的辛勤所触动，好茶确是得来不易。
霎时间，茶垄的线条在晨光里显形。起伏的优美曲线在山坡上徐徐展开，漫过山峦，弧线顺着山势蜿蜒，把山色梳成了深浅不一的绿。偶尔又有几束调转方向，随坡就势地在变化的地势上生长。一时间，律动着、飞扬着。手中的画笔不断地追逐着这些似有似无的线条感，在纸上留下我们与自然融合的痕迹。
仔细看看茶叶尖尖，最年轻的茶芽蜷缩着，像婴儿攥紧的拳头，绒毫上凝着夜露，被风一吹就滚作银珠跌落。采茶妇人的手指在茶尖上翻飞，腰间竹篓随步伐轻晃，远远望去，倒像在绿绸缎上绣着会走动的人影。老树的影子投在山坡上，虬枝竟与一股股的茶垄生出相似的皴法，不知是草木在摹写岁月，还是岁月在临摹草木。忽见石隙间探出几茎野兰，淡紫的花瓣竟与茶芽形成冷暖相生的配色，教人想起宋徽宗《瑞鹤图》里那抹惊鸿一瞥的霁色。突然觉得这画面暗合郭熙“山以水为血脉，以草木为毛发，以烟云为神采”的画论，造化之妙，常在人意料之外。
日上三竿时，云影开始在茶山上演皮影戏。它们掠过茶山时，满坡的绿色便跟着明明灭灭，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掀动翡翠屏风。这漫山遍野的绿，原是天公挥毫时遗落的颜料匣。而转过背阴的山坳，忽见断崖下斜出一树梨花。其花如雪，其枝如铁，与周遭的翠色形成奇绝的构图。如同牧溪《六柿图》中“空而不虚，寂而不灭”的禅意一般。山风掠过晾茶竹匾，将萎凋中的茶叶翻作碧浪，倒与王希孟《千里江山图》卷尾的波纹遥相呼应。此刻方知张璪“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真谛。
写生暂告一段，我们随即在山涧深谷里泡茶。水汽携着茶香漫上来，与热茶壶里的青烟在半空纠缠。新摘的茶叶在壶里翻卷舒展，看着水面浮沉的茶芽，分明是造化在演示笔法的提按顿挫。暮色初临，采茶人的背篓里装满了新鲜的茶叶。他们踩着彼此重叠的影子下山，而春色依旧顺着茶垄攀爬，将古老的青绿，谱写成永不褪色的手卷。
------2025年05月16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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