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蓿怀风[贾燕燕]
(2025-04-04 10:11:56)分类: 报刊文摘(转) |
惊蛰过后,苜蓿恰逢其时闪亮登场,一蓬蓬绿云般的嫩芽在垄间舒展,怀着风声长大,带着牧草特有的清甜。
苜蓿的吃法很多,凉拌、做汤或者清炒都好,而烙一张苜蓿锅盔,则是我对春天最大的诚意。
先将苜蓿嫩芽用清水淘洗三遍,控干水分,切碎拌在面粉里,撒上酵母、适量的盐、五香粉、香油等,还可以打几个鸡蛋,和成面团。注意,锅盔必须要用发好的面。我会在面团里加上一勺猪油——这是母亲的秘方,能让面皮酥松如云。烙好的锅盔,两面泛黄,取刀切成三角形或菱形的块,随手拿起一块掰开,苜蓿的翠绿点缀其中,还有丝丝的蛋香,夹上咸菜或者炒青椒,咬上一口,外面酥脆内里绵软,唇齿之间,仿佛一下子就弥漫了整个春天。
小时候,母亲烙一张锅盔差不多要耗费半天的时间,她说,锅盔要用细火慢烤,急不得。一早她就指挥我从麦草垛上扯回来满满一背篓麦草,脱过麦粒的麦秸经过碌碡的来回碾压,变得光滑又细软,散发着温暖的气味。当麦秸火在灶下明明灭灭,母亲就坐在厨房的矮凳上,纳一会儿鞋底,起身揭开锅盖看一看,翻转一下,或者干脆用两只手拎起面饼在空中抛一个优美的弧度,为锅盔翻个身,再放回锅里,歪着头,半眯起眼睛,往灶下添一小把麦秸,再做一会儿手工。等到厨房里飘出袅袅香气,一张厚厚的锅底大小的锅盔就烙好了。
后来,家里用起了蜂窝煤炉,再不用忍受厨房的烟熏和火燎,而且大大地节约了时间。我蹲在铁皮炉旁,看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黑黢黢的锅底,面团在锅里缓缓膨胀,表面绽开细密的气孔,就像大地在春风里苏醒的呼吸。
如今,电饼铛几分钟就能烙出一张饼来。但你会发现,它只适宜烙薄而且软的饼,如葱花饼、韭菜盒、锅贴等,好吃是好吃,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很多年过去了,当我又一次娴熟地用平底锅在自家天然气灶上烙出一张张锅盔时,我才知道,少的那部分,是柴火熏染过的面粉的魂魄。
同为职业女性,可能需要经常在外就餐或者吃单位食堂,但我一直保持对做饭的热爱,尤其喜欢自己动手制作面食。我总觉得生活在三秦大地上,自己如果不喜欢做面食或者不会做饭,就像葡萄干,味道是有的,但失却了柔软的内里以及某种灵性。
暮色漫进厨房时,我又在和面。书里说苜蓿又叫怀风,诗意的称谓,令忙碌的我内心充满柔情。面团在我的掌心起转揉搓,长着三片小叶的苜蓿和起来的面团,像一块光滑通透的碧玉,静静地铺展在平底锅上。蒸汽氤氲中,我忽然想起三十多年前,母亲也是这样,在蜂窝煤炉幽微的火光里,把整个春天的期盼揉进面团。
------2025年04月02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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