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

马新亭

我一上班就忙。从来不偷懒，不闲着。我想，反正早晚都要干，又没有人替，晚干不如早干。常常是不到下班时间，我已干完当天的工作。我收拾一下东西，坐一会儿，准时走出办公室，来到一闪一闪发着绿光的指纹前，伸出食指，迅速按下去，还没等语音提示：“你好，谢谢。”我已飞快地下楼。

我很看不惯对桌，他比我早进公司几年，他原来的对桌高升了，我成了他的新对桌。他一上班，也很忙，不是这事就是那事，不过不是忙工作，而是忙私事，打电话、发微信、串办公室。要不就上班后按完指纹仪便不见人了，快下班时才回来。常常是别人都下班了，他还干不完当天的工作，不得不加班，有时甚至加班到很晚。

我经常嘲讽他，没有时间观念，不会生活。他有时笑笑；有时不吭声；有时脸红得像喝醉了酒似的；有时低着头说，我就是干活慢、拖拉，我妈也常说我，可我无论如何总快不起来啊！

不知不觉年终考核到了。我被评为C档，他被评为A档。我心里愤愤不平，凭什么啊，我工作一点也没少干，一点也不比他干得差，就凭他那工作效率还评上A档，太不公平了！我想找领导论理，又怕得罪了领导，没有好果子吃，就忍了下来，发誓明年一定评上A档。

我从年初就卯足了劲儿干。工作尽量往前赶，能一小时干完的工作，决不两个小时干完。能上午干完的，决不下午干完。能当天干完的工作，决不拖到明天。我最看不起的还是对桌，他干起活儿来像只慢吞吞的乌龟，八小时之内很少干完成当天的工作，不得不晚上加班完成，无论刮风下雨，还是严寒酷暑。

我经常是哼着小曲儿离开办公室，正点下班。临走还忘不了扔几句嘲讽的话，给他当纪念品，你就慢慢干吧，天亮还早着呢。

转眼又到了年终考核。他扔然是A档，我依然是C档。我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但是也没有办法，便暗暗发誓，争取下一年度评上A档，按照公司规定，连续三年评为A档，可是要提工资、提拔的。

不料，第三年度我还是C档。嘿，真奇了怪了，我再怎么能干，再怎么快干，就是打不破C档的魔咒。更令我沮丧的是，在公司年终总结大会上，董事长端起茶杯喝一口茶，往茶杯里吐着茶叶说，连续三年评为C档的员工，要有危机感，不要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

这次我真是忍无可忍了，找到董事长，一边弯腰陪着笑，一边说，董事长我拼命地工作，爱岗敬业，任劳任怨，为什么年年把我评为C档？董事长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我平时白天在公司时间少，经常在外开会、出差、跑客户，晚上时间在公司时间多。我发现我们有的同志，为了工作，几乎天天加班，有时甚至加班到深夜。假如我们公司都有这种精神。还愁工作干不上去？还愁夺不了第一？我们公司太需要这种精神了，不提拔这样的同志还提拔什么样的同志？提拔那些不愿意加班不愿意奉献的人吗？

很快，我的对桌被提拔为领导，成为我的上司。

我发现，加班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起来……

（选自《鲁北文学》202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