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克雷尼克塞——俄国画家“三人帮”

    俄国文学家契诃夫的小说《带小狗的女人》于1899年发表，写的是一个毫无希望的爱情故事。这篇小说最著名的插图由俄国插图画家库克雷尼克塞绘制。

    库克雷尼克塞不是一个人，而是由库勃里扬诺夫、克雷洛夫和索克洛夫三人组成的画家群体，既画宣传画、油画，也画插图、漫画，他们从学生时代就开始合作，并且合作了整整一生，算得上是俄罗斯绘画史上的佳话了。其中活得最长的是索克洛夫，2000年去世。库克雷尼克塞最出名的插图作品是为契诃夫作品创作的系列插图。其中为《带小狗的女人》绘制的插图有36幅之多，可以说是把整篇小说都视觉化了。三年前我淘旧书淘到了《带小狗的女人》俄文大开本插图版，1948年出版。

    “据说在堤岸上出现了一个新人，一个带小狗的女人。德米特利·德米特利奇·古罗夫已经在雅尔塔生活了两个星期，对这个地方已经熟悉，也开始对新人发生兴趣了。他坐在韦尔奈的售货亭里，看见了堤岸上有一个年轻的金发女人在走动，他身材不高，戴一顶贝雷帽；有一条白毛的狮子狗跟在她后面跑。

    后来他在本城的公园里，在街心小花园里遇见她，一天遇见好几次。她孤身一个人散步，老是戴着那顶软帽，带着那条白毛狮子狗；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就都简单地把她叫做‘带小狗的女人’。”

    “带小狗的女人”名叫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古罗夫是莫斯科人，在一家银行工作，安娜在彼得堡长大，出嫁后住到C城去了。两人都家境富裕，经常出入上流社会的圈子，但他们各自的婚姻都不幸福。在雅尔塔，古罗夫本来期待的不过是消遣性的艳遇，暂时摆脱内心的无聊和苦闷。可两人分别后却发现都深深陷入了恋情之中难以自拔。于是安娜时不时以到莫斯科看病为由欺骗丈夫跟古罗夫约会，古罗夫也无法抑制与安娜相见的渴望，对妻子撒谎要去彼得堡，却跑到C城去找安娜，甚至冒险一直找到C城名流聚集的戏院。两人既没有勇气冲破所处社会阶层需要维护的体面，又不甘心回归以往浑浑噩噩、半死不活的生活，从而陷入了一种悲剧性的痛苦境地。

    小说是这样结尾的：

    “他们商量了很久，讲到应该怎样做才能摆脱这种必须躲藏、欺骗、分居两地、很久不能见面的处境。应该怎样做才能从这种不堪忍受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呢？

    ‘应该怎么做？应该怎么做呢？’他问，抱住头。‘应该怎样做呢？’

    似乎再过一忽儿，解答就可以找到，到那时候，一种崭新的、美好的生活就要开始了，不过这两个人心里明白：离着结束还很远很远，那最复杂、最困难的道路现在才刚刚开始。”

    想必大家对《带小狗的女人》并不陌生，因为在史蒂芬·戴德利导演的著名影片《朗读者》（2008）中，就多次出现契诃夫这篇小说的片段。

    曾有俄国评论家对《带小狗的女人》表示不满，认为它仿佛没有写完，“没有得到充分、完善的发展”。而其他俄国评论家的观点恰好对此作了回敬：“他（指契诃夫）那些短短的小说抵得上别人的许多卷作品。就拿《带小狗的女人》来说吧，屠格涅夫就会根据这个题材写出整整一部长篇小说，契诃夫却把它纳入几十页的范围内，而从这几十页当中不仅可以清楚地看出和感觉到两三个人的个人悲剧，而且可以看出当时‘知识界’的整个生活方式；当时的‘知识界’正在很深的偏见、关于体面的错误概念等等的压制下喘不过气来，而那些东西常常毁灭人们的生活和灵魂。”

    库克雷尼克塞插图中的古罗夫和安娜，在大多数画面中他们形象举止的刻画注重得体、优雅，显得刻板和拘束，环境气氛的渲染以沉闷、空虚为主调，而在情绪激烈的少数画面中两人则完全走了形，仿佛内心深藏的渴望和痛苦在瞬间里突然爆发，真实的自我冲破了面具般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