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随笔:跟许子东老师读“小说史”

标签:
文化教育 |
分类: 读书 |
许子东的课,特别擅长运用比较分析的方法,对文本的解读,对作家的分析,对作品人物的理解均有其独到之处,而且又能够跳出一家一本(篇)的局限,甚至超越文学的狭隘性,以其明锐的洞察力从一个更为宽广的视域揭示一部小说(史)背后的历史、文化和现实因素,乃至于复杂人性之深层困境,因而带给读者以极大的震撼,尤其是对我们大多数人所熟悉的经典文本的解读,实在是别开生面,目睹有杂树生花之风姿,闻知有醍醐灌顶之功效。比如,结合对鲁迅小说《药》的解读,许老师提出了一个令人深思的观点:“《药》几乎可以说是20世纪全国中国小说的总标题,以文学诊断(中国)社会的病,希望提供某种药物使中国富强,这是鲁迅小说的愿望,某种程度上,也是20世纪中国小说的集体愿望。”“当时人们想,针对晚晴的病,需要‘五四’的药,百年之后人们又要反思,如果晚晴的病一直不能断根,是因为‘五四’的方子也不行?还是因为没有始终坚持用‘五四’的药?”(P103)
作为普通作者也好,作为专业教师也好,我们在重读一部小说时,有两个基本视角,即旁观者(他者)或参与者(我者)。就前者而言,我们需要了解这部小说是谁写的,讲了一个什么故事,作品中有哪些人物,对当时对后来产生了什么影响;就后者而言,一篇小说如何打动了你?你和作者之间会有什么交流?你希望向作者咨询哪些问题?有意义的“重读”,更需要我们身心俱全地参与到作品之中,好作品的价值在于,它不是静止的封闭的,不是完成的,作家写完一部作品,只是这部作品生命的初始,好的作品是具有开放性和生长性的,作品之生命力的唤醒,就在于它与各种各样读者的相遇,读者与作者、与作品中人物的交流与对话,就是我们一起参与到作品创作之中的过程,这就使阅读成为一个对“我”具有意义的事件。许老师在阅读过程中,常常是身在其中身临其境的,有时候,他会情不自禁的以括号的形式对作者冒出几句冷言热语的话,好像是点评,又好像是自言自语,更好像的故意找茬,在讲述郁达夫日子这一段中,针对郁达夫的行为,他突然间在括号中冒出一句对“作家”的调侃,“‘作’啊,什么叫作家,就是‘作’的专家”(P140);有时候,他会结合当下的社会现实和问题,似乎身不由己地插入一两句看似有意无意的话,讲完《老残游记》,他以书中的这一段作结,“老残去泰山玄珠洞寻找青龙子,中途在千佛山脚下问路,一个长者对他说:‘我对你讲,眼前路,都是从过去路生出来的;你走两步,回头看看,一定不会错了’。”(P77)有时候,在读到一部作品中出现的相关人物时,突然会引出自己和(书中)人物的交往,在讲述郁达夫和王映霞的故事时,许老师插进一段奇遇,“(上世纪)80年代,我的硕士论文研究郁达夫,丁景堂先生建议我去拜访王映霞,那时她应该70多岁了,但确是仪表非凡,很有风度。这次再写有关郁达夫的文章,在书架上找到一本《达夫书简—致王映霞》,上面写着‘给子东小友’,还盖了两个章。”(P142)读到这一段,感觉很神奇。
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句话中的“自见”不妨可以作三种理解,第一,书的“意义”的是书中本来就有的,“意义”能否被你所“见”,在于你读的认真不认真,是不是有足够量的积累;第二,书的“意义”,是读者自己发现的,但是读者发现的,其实不是书中本来的“意义”,一个读者在反复阅读的过程中,最终发现的竟然是自己;第三,读书的“意义”,关键在于“书”(作者)与读者的相遇和交往,这个过程就是读者将自己的经验和“书”(另一种经验)重构的过程,由此产生了新的“意义”。我以为,许老师“重读”的方法,应该是第三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