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子•说林上》记载：“管仲、隰朋从于桓公伐孤竹，春往冬返，迷惑失道。管仲曰：‘老马之智可用也。’乃放老马而随之。遂得道。”成语“老马识途”即由此而来，比喻阅历多的人富有经验，熟悉情况，能起引导作用。就教育视角而言，老马不仅能引路，而且还可以发挥教育者的作用。老马何以识途？是因为它有丰富的经验，人能够自觉地将自身积累的经验加以整理和梳理，并通过教育传承给后来者，“教育是人类特有的传承文化的能动性活动，具有选择、传递、创造文化的特定功能，在人的教化与培育上始终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文化生活》教材）

“小马过河”的故事中，老马起到的正是教育者的作用。虽然故事中老马的“出镜率”不高，但可以肯定，老马陪伴小马成长的过程中，少不了经验的传授，他带着小马爬山涉水，走过很多很多路，结交了许多许多伙伴，他教导小马辨识季节的变化河水的涨落，认识色彩缤纷的世界中蕴藏的各种风险，学会如何与陌生人交往，然而这些宝贵的经验，对于小马而言，仍然是疏离的、静止的、无意义的，这些经验和知识，仅仅依靠授受的方式无法内化为小马的能力和品格，所以，老马决定“放手”让小马自己去闯一闯，“自己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呢？”因为“认识是主体对客体的能动的反映，这种反映只有在实践中，只有在主体与客体的相互作用中才能实现。”要知道梨的滋味，当然要亲口尝一尝。

经验是由体验而来的，老马的经验是它无数次亲历体验的累积与凝练，但是他人的经验不可能直接成为自己的体验，经验是“通过实践得来的知识或技能”，是可以储存和传授的，体验则是“在实践中认识事物”，是“身体的经历和验证”，是无法植入学习者身体中的，老马的经验也是其真切的体验，但是老马的经验传授再全面再深入再细致，也不可能使之直接转化为小马的体验，《朱子语类·卷一一九》云:“讲论自是讲论，须是将来自体验。说一段过又一段，何补!……体验是自心里暗自讲量一次。”建构主义将学习看作是学习者主动建构知识的活动，将学习者看作是积极的活动者、探索者和知识建构者，按照佐藤学的理解，“所谓‘学习’，就是同情境的对话（建构世界），同他者的对话（结交伙伴），同自身的对话（探求自我），形成三位一体的对话性实践。”（佐藤 学：学习的快乐—走向对话[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

当下的课程改革正在推动教学从知识本位转向素养本位，这需要我们厘清经验与体验、知识与素养、活动与学科等等关系，他人的经验（学科知识）唯有经过学习者自身的体验（活动）才能逐渐内化为学科核心素养，教学活动需要从“离身认知”走向“具身认知”。余文森批评知识本位的教学是“以知识作为教学的起点，也作为教学的终点，正所谓‘基于知识、通过知识、为了知识。’”在传统教学中，“知识只是发生了物理变化（空间位置和物质形状大小的变化），而没有发生化学变化（产生新物质）。正如一个工厂，进来的原材料是知识，出去的产品也是知识，这是一个没有深加工自然也没有增值的生产。核心素养导向的教学本质上是把知识加工成素养的过程，具体而言就是把书本上的知识变成学生身上的‘必备品格’和‘关键能力’的过程，这是个化学反应的过程，是个深加工的过程，是个增值的过程。”（余文森：什么是核心素养导向的新型教学）

《义务教育道德与法治课程标准（2022年版）》提出，“要积极探索议题式、体验式、项目式等多种教学方式，引导学生参与体验，促进感悟与建构。”《普通高中思想政治课程标准（2017年版2020年修订）》也明确指出，“要通过问题情境的创设和社会实践活动的参与，促进学生转变学习方式，在合作学习和探究学习的过程中，培养创新精神，提高实践能力。”促进学生要从学习的“旁观者”变成“参与者”和“亲历者”，教师就“要给学生提供机会去面对各种真实的任务和问题，让他们能够积极探索未知、敢于迎接挑战，在应对和解决各种复杂开放的现实问题或任务的过程中逐渐发展创造性、批判性思维，沟通交流和团队协作，是当下课程改革要关注的关键点。”（杨向东：关于核心素养若干概念和命题的辨析）

从识途的老马转型为指导“小马过河”的马老师，马老师又成为了新一轮课改的先行者和探索者，他的智慧，不仅在于其善学善教，更在于其重视践行躬行，诚如荀子所论：“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学至于行之而止矣。”

  2022年8月10日，阅读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