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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时期的爱情

(2009-07-14 01:52:15)
标签:

文学

小说

分类: 小说

 

非常时期的爱情

 

 

 

                    每一次我想走开但是有什么东西把我留在这里我说不出为什么

每一次我试着走开但是附近的什么东西把我留在这里我说不出为什么

                                                  ——歌词

 

1

 

那是一个大雾弥漫的早晨,相隔两三步远的距离便什么都看不清了。李雪芬那天早晨依旧早早起床上山锻炼身体了,因此,她在山道上听到了那个消息。

那天早晨出奇的静,静得令人心里发慌。自从小贩们将早市摆到了山道上以来,她所居住的那个小区的早晨就没有平静过,天不亮,大约三四点钟的时候,来自市郊的商贩用简易农用车拉着货物嘭嘭嘭地往山上开,她便会从酣梦中被惊醒,有时候以为这一辆过去该平静了,便试图迷迷糊糊再进入梦乡,可是等你刚刚有点儿睡意的时候,又一辆更加大了油门的车子往山坡上爬来。于是,她索性不睡了,爬起来上山,会不会练是另一码事儿,上山走走舒展舒展四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好。那天早晨没有那些嘭嘭嘭的马达声,她却照例那时候醒来了,房间里空得难耐,似乎所有的空间都充满了压力向她压来,她起身来到外面,果然,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填塞着所有的空间,仅有两三米的目及距离令她喘息。似乎一切都是必然,既然已经出来了,她便如常往山道上走来。开始的时候反常现象并没有引起她的警觉,她伸伸臂膊,深吸几口凉森森的空气,见四周没有人,便有想喊几声的欲望,可是沉闷的雾气中,难以判断前前后后是否有人,因而欲喊出声的愿望便压抑了下来。

大雾弥漫的早晨,整个山野都被笼罩在乳白色的雾气中。农谚道:春雨贵如油。而这个春天却雨水充沛,一场场雨水使人有季节混乱的感觉,而雨水又让气温一直很低,清明节都过了,还脱不下毛衣,雾气中一股透心的凉意袭来,李雪芬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一只狗从她的身后跑过来,不是那种卷毛哈巴狗之类的宠物狗,当她听到一阵嚓嚓的声音从脑后传来时,顿觉毛骨悚然,汗毛孔猛然一炸,回头一看是一只狗的时候,一股冷汗哗的透了出来,因而,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便觉得雾气中有一股透心的凉意。说实话,她并不像别的女人那样,见了狗便吓得吱哇乱叫,或者浑身发麻动不了脚步,她似乎与动物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在农村劳动的时候,有的女同学被老乡家的狗追得到处跑,而她却不同,狗见了她不仅不敢欺负她,而且摇着尾巴围着她转。房东家的母狗抱了一窝小狗,她喜欢得夜里搂着小狗睡觉,并要带一只回来,如果不是狗给她身上传了虱子,她真地会带一只回来的,即使那时候城市里不允许养狗,她还是想抱回来在家里养几天,再让爸爸将狗给老乡送回来。

不怕狗的李雪芬那天早晨却让狗吓了一跳。那狗从她身边跑过的时候,眼睛斜斜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莫名其妙的令她的心里惊悚了一下,狗的四脚在沙土的山间小道上嚓嚓嚓的跑过以后,她突然觉得那嚓嚓嚓的声音向四野遍布了去,再仔细听,便又觉得是雾水在草叶和树叶上嗞响的声音。这令她感到极其困惑,为什么这狗脚摩擦地面的声音居然与雾水在草叶上嗞响的声音那么相似呢?就在这时候她听到前面有人在说话。在没有听到有人说话的时候,她一直没有感觉到那天早晨上山的人少。最近几年来,这座小城也像其他大城市一样,开始大规模的扩展,好像全国人民突然间觉得自己居住的空间狭小了,纷纷在房地产商的诱导下,倾囊而出,争相将自己大半生的积蓄押在一幢房子上,于是,哪里地角好,风水好,哪里便被开发商所占有,这山根的地方原来是一片苗圃,近两年也被开发了,将小洋楼建到了半山坡上,于是,原来很清静的一座山现在也不清静了。每天早晨到山上来,要走到山的深处才能真正感觉到山的意味儿。

哪里有人哪里便有生意,那些小贩们嫌到市场上做买卖要交管理费不说,还要忍受同样在那里摆摊的城里人的种种欺辱,便将小摊儿摆到了大街上,却整天被城管员赶得到处跑,像打游击一样,有人望风,一旦见到了城管人员的影子,便像放倒消息树一样摇动信号,于是,商贩们纷纷躲起来,使城管员面对的只能是一片狼藉,而城管员也有高招,分段把守,见到敢大胆妄为者便一锅端,无论你卖的是什么,掀到汽车上再说。有人便看好了早晨人们上山这个空隙,恰好城管员这段时间还没有上班,人们既上山锻炼了身体,又买了一天的菜,两全其美,于是,每天早晨这山道上便挤满了人。可今天早晨这山道上却非常清静,只是塞满了茫茫的白雾。当李雪芬意识到了山上没有人的时候,尤其是被那只狗盯了一眼以后,一种莫名的恐怖从静寂中漫生了开来。她不仅汗毛孔全都张开了,耳朵也分外的灵敏了起来,于是,她便听到了那个消息。开始的时候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全因为看到了那只狗的缘故,使她的耳朵分外灵敏,太灵敏了反而出现了听觉失真的状况,那种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她竟然辨不清方位,觉得来自脑后,像刚才猝不及防那只狗从后面跑来一样,她几次回头,都没有发觉有什么可疑的动静,后来她令自己心情平静了一会儿,才发觉那声音应该是来自前面的。追着那个声音走,她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说话,可是她走了好一会儿,终是没有追上前面说话的人。她估摸着天已经到了该大亮的时候了,可是迷雾却越来越浓重,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搞不好再往前走下去自己会迷路的,问题就在于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觉今天早晨从她上山到现在,除了前面说话的声音之外,便是那条狗了,除此之外没有碰到一个人,于是,那说话的声音便仿佛悬在空中……

 

2

 

那支歌子被那个看不出性别的人唱得如诉如泣,那人披散着长发,微微摇晃着身体,给人以非常投入的感觉。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美国乐队大都有矫揉造作的风气,老鹰乐队也不例外,而这支歌子却看不出造作的痕迹,全因为歌词写得太好了,听了第一句你便被抓住了。每一次我想走开,但是有什么东西把我留在这里,我说不出为什么……不敢说你们那一代人的婚姻由于受那个没有个性的时代背景的影响,大都属于搭配不严肃,但是,可以说相当多的人有“我想走开”的潜在意识。电影解放的时候,妈妈去排队买了两张电影戏曲艺术片《红楼梦》的票,是半夜1点的。妈妈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次看《红楼梦》的机会,可是被上大学的小叔子硬要去了。那位在兄弟们中年龄最小的小叔子当时的托词便是你还有机会。他本就是来蹭饭吃的,那次他不仅获得了物质大餐,还获得了精神大餐,而妈妈却在那十多年以后的日子里再没有机会看到《红楼梦》。

那夜妈妈哭了,哭得很投入很痛快很淋漓酣畅。你也哭了,随着剧情一次次将泪水擦在了袖子上,你只知道那是一部爱情戏曲影片,却不知道还要流很多泪水,妈妈也没有关照或者暗示什么,她却自顾带了一条手绢,而那条手绢上很快便滋饱了她的泪水与鼻涕,因而你只能用自己的袖子擦眼泪了。黑暗中,发觉手背有点儿痒,用另一只手摸一下,是一条手绢,是一条丝绢手帕,正有泪水涌来,便也不顾是否难为情了,抓来便用。后来想想这似乎是冥冥中的一个小小阴谋,这世界上的若干事情仿佛看似偶然实则却是必然之中。那个年代就已经流传在电影院里找对象的故事了,譬如说某位女士在看电影时,有脱鞋的毛病,电影快结束的时候她却找不到鞋了,被哪位“有心”者踢到一边去了,电影结束了,灯亮了,出现在这位面红耳赤的女士面前的人是一位憨态可掬的青年男子,他是弯腰从自己的座位下捡起了鞋子,隔着几排座位来到翘着脚站在那儿的她的面前,于是他们便有了一段非同一般的姻缘。也有另一个版本,说有人故意将鞋子踢到了那位男子的座位下面的,这就有了阴谋的嫌疑了。总之,电影院的黑场是一个男女在授受不亲年代里接触的好机会。那夜电影结束了后,你将手帕交还给身旁那人的时候,灯已经亮了,大家相对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不敢正面看对方,不仅是在黑场中哭过的原因,对于他也只是一瞥的印象而已。后来想起来此事,便觉得这似乎是冥冥中的一个小小阴谋,或者说那时候便埋下了你与他的缘分。

学校里那时候没有图书馆更没有阅览室,图书馆被毁掉了房屋被外单位占作他用,学校正与有关方面交涉,正在努力讨回原来的房屋,重建图书馆。于是大家便到学校外面不远的市图书馆阅览室查阅资料、复习功课。下午的课后,早去占座位,你远远地看到了他,那肯定是偶然的相遇,因为你是不是去图书馆没有定规,所以那肯定是一种偶然。你想到了那条手绢,那条丝绢的带有隐隐的樟脑味儿的手帕唤醒了你对他的那一瞥的印象。快到吃饭的时候了,大家纷纷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你悄悄挪到了他的身旁,他正好抬头看你,你便笑笑问:你在哪个系?他摇摇头,说:我考过了,单位不让上……

晚霞从图书馆墙外泼进来,几棵高大的柏松像披了半面红袍的老人,在晚风中微微摇晃,这就是后来被你称作你们的月下老人的形象,那时候没有月下,却是黄昏,五月的黄昏风暖暖的,吹在脸上使你看上去意气风发。你向他伸出手,那个时候人们还没有从授受不亲中摆脱出来,你主动与他握手显然是意味着什么的。

哦,真的是每一次我试着走开,但是附近的什么东西把我留在这里,我说不出为什么……哦,如泣如诉,唱歌者看不出男女,似乎这歌子就是属于中性的,不规定出男女的性别,大家都会面临这样的选择。你不常听歌了,似乎过了听歌的年龄了。那天走在音像店门外,挂在门楣上的音箱正播放这支歌子,这是一支英文的歌子,你不相信音像店的营业员懂得歌词唱的是什么,但依然不耽误他喜欢这支歌子。

他也是,他第二天要进隔离病房,晚上你陪他去商场买了几件衣服,几件他在里面需要替换的内衣。回来的时候听到这支歌子的。那晚对于该不该在外面吃饭你们发生了争执,你的意图是为他考虑的:一方面使你觉得他进隔离病房要不少日子,不知道里面的伙食他是不是吃的惯,再一方面不管是暂时的也好,长期得也好,毕竟两人要分开一段,在外面吃顿饭也算个小小的告别,当然其中不乏浪漫的色彩。而他却坚决不肯,仿佛提出在外面吃饭是她打算谋害他一样:你知道这个时候在外面吃饭意味着什么?你稍微顿了顿脚步,落在了他的后面,你只不过顿了顿,放慢了脚步而已,眼睛依然向前看,音像店里挤满了年轻人,于是那里便显得很吵,人多的地方便显得吵,这仅仅是一种感觉而已。而你那时候却明显感到了冷寂,尤其是听到了那句:you don’t have to worry. Just hold on tight意思是:你不需要耽心,紧紧地抱着我紧紧地(继续或不挂断)你惊悚了一下,抬头望了他一眼,他依然在往前走,丝毫没有发现你落在后面的感情变化,他从来没有进入过你的感觉世界,那是你自己的世界。当他发觉你没有跟上他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你,你走上前对他说: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你自己走走是什么意思?他不解的问。

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

真是莫名其妙。他愤愤然的顾自往前走了。

你真的慢慢踱着步子,回到了那家音像店,音像店老板正在收拾店面,准备打样关门。

你说:我想要那张EAGLES音碟。

老板没听懂,你要什么?

你说:就是你刚才放的那张碟。

老板有点儿不耐烦,说:刚才放得多了,我怎么知道你要的是哪一张?

EAGLES。你又重复了一遍,见他依然一头雾水的样子,便说你将那些碟都拿出来,我看看就知道了。

他放下手上的工作,到里面拿出一摞音碟,你从里面挑出了那张EAGLES音碟,付钱以后感到非常满足,胸中回荡起了刚才听到的旋律,这支歌子会陪伴你度过那些一个人在家的日子的,尤其那些漫漫长夜,你想。

 

3

 

真奇怪,一上午没有人打电话来。

也确实忙碌,先开了一个会议,五月里准备搞的几项活动都取消了,马上打电话通知相关的人员,再取消了需要外出的几件事情,肚子里有点儿欠缺的感觉,发现一上午没有喝一口水,一上班就泡上的茶还放在那儿没动。李雪芬是将杯子中的水倒掉一部分在续上一些热水的时候,才意识到一上午没有人给她打电话的,手机一直静悄悄的在口袋里。今天上午该有几个电话打进来的,真奇怪他们为什么没有打呢?续了水坐下来,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一直是关着的。这就更奇怪了,明明是开着手机的,临出门上班的时候,还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怎么能关了呢?今天林梅该来电话,他也该来电话的,可是,你怎么能关了手机呢?今天的事儿怪了。早晨在山上遇到的事情且不说,只说起床后要上山的时候,自己明明在微波炉里热了一包奶,拿出来时觉得有点儿烫,就便放在了餐桌上,你习惯在往山上走的路上边走边喝奶的,可那天早晨却将这一情节给忘了。也许是出了门后大吸了几口渗凉的带有浓雾的新鲜空气的缘故,所以将每天都要进行的课程给忘了。这还无所谓,可是,明明记得放在餐桌上的奶,等回家以后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只好再热一包。并不是心痛那一包奶,而是怕遗忘在什么地方时间长了奶会变质,在你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它会发散出一股臭味儿,你却始终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就在李雪芬到处寻找那包奶的时候,门外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俯在门镜后面看到一位戴眼镜的男子脚步轻轻的向门口走来,楼道里常常有那些散发宣传品、推销某种产品的人,以及收报纸本子、电视机电冰箱旧家具等物品的。尤其那些收买东西的人,他们不像过去那些人凭嗓子喊,而是现代化了,用一只小电喇叭给自己录了音,只要将喇叭开关打开,那小喇叭便会自己在那里喊,而他的人便到楼道里乱窜,见到什么值钱的东西不客气地拿走,如果被人看到了他就笑笑而已,你若要抓他做小偷,他便把脸一冷:我偷什么了?有一天早晨她还没出门,外面便传来小喇叭的声音,他在床上闷头闷脑地说:谁家会每天换电视机电冰箱?他们这种走街串户的行为有偷盗的嫌疑……他说话一向很噎人,太绝对了。

你怎么把话说得那么肯定?难道人家这些进城的农民中就没有好人了么?

门外的这个人就不像那些平常的进城农民,他的两鬓都已经斑白,且穿着西装革履打了领带儿,与机关的公务员没有什么两样。他并不按门铃,而是先在门上抚摸,然后轻轻地敲门,当当当三下,稍停,再敲三下,大有接头暗号的意味儿,或者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他可以是扮演得很好的一位老情人角色。他大概意识到屋里的人会透过门镜向外看他,所以一阵摩挲之后,将一张诚恳的面容呈现在门前,使你忍不住要容纳他,并想打开门看个究竟。

谁呀?李雪芬隔门压低了声音问。

您好,我有你需要的东西,请您看看。他似乎并不祈求你把门打开,拿出背包里的东西,是一个用红纸包着的长方形的东西。那种东西春节的时候孩子们很喜欢的,特别是男孩子,只是这些年城市里不许放了,要放必须要到城市的边缘或者市郊。不过以前春节时街上卖的那种上面印有很粗糙的字,而这上面没有任何字样,所以你在没动手触摸到的时候,尽可以想象成别的什么东西。

那人又俯在门上悄声说:信不信由你,十块钱一份。如果信的话您从门缝塞出十块钱,我把东西给您放门下。他弯下身子,果然将那包东西放下了。如此神神秘秘的举动不由得你不随他的行为而动,于是李雪芬将十块钱从门缝塞了出去,等那人走后,她打开一条门缝,将那包东西拿了进来。果然是她猜测的那种东西,这东西在最古老的时候是用来燃放了驱鬼的。

事情似乎越来越蹊跷了,早晨在山上的大雾中听到前面的人在说话,说的事儿恰恰与这人“送”来的东西有关,而且那人的姿态与行为让你觉得不买他的是你不对了。山上被一片乳白色的茫茫白雾所笼罩着,什么也看不见,那时你只能听到那声音,却追不上前面的人看个究竟……

楼道里又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又有什么人来了?李雪芬想。再透过门镜,发现楼道里果然有人,是楼下退休的老护士长在喷洒消毒液。她对卫生有着特殊的敏感,一听说有什么传染病,她便马上将消毒液喷洒在走廊里,使你一进走廊便嗅到了一股来苏水味儿,仿佛你不是回家,而是走错了门儿,进了医院。

从早晨到现在,忙了不少事儿,却汤水没进,而且还将手机关闭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莫名其妙的预兆?

 

4

 

一看到香烟,她便感觉房间里到处都是香烟味儿。

他将半盒香烟扔在他那边的床头柜隔层里,她知道他每天早晨趁她上山没回来的时候吸烟,他起床的时候,先在床头上倚着身子点起一支香烟。他这都是近几年养成的毛病。有一阵子他在晚上临睡觉前要喝一瓶啤酒,便整箱整箱的往家搬啤酒,有时候一瓶啤酒没喝完,他却已经呼呼大睡了,你每天都要给他清除酒瓶子,打扫烟灰烟头儿。这次他临出门的时候,竟然将半盒香烟扔在家里,既然他知道你最见不得他将香烟扔得到处都是,还扔在家里,那是什么意思?

妈妈知道了你们的关系以后,去找了那位算命的盲人,请他给卜了一卦,卦象说两人的命相相克,两人在一起会整天别扭吵架。那个盲人的家在一个大杂院儿里,为你什么时候能从农村回到城市,妈妈曾带你去过。一切都在乌蒙蒙、脏兮兮感觉里,走进去以后,不是碰到盆盆儿,就是踢到罐罐儿,那时你就想,在这里面生活要不要眼睛都无所谓,全凭感觉,全凭对这个特定环境所有细节的熟稔。

那天是一个秋日的黄昏,进到那间斗室里,竟然豁然明亮了起来,原来是一扇小窗正有蛋黄色的夕晖射进来,使房间里格外明亮。先是一位老太太从角落的陈旧中坐起身来,原来她是躺在床上的,接着她向上面叫了一声。上面是一个吊铺,不一会儿,上面便有人摸摸索索地下来了,这是位不算太老的男人,管那位老太太叫娘。这娘儿俩都是盲人。儿子在一张裂纹很宽的方桌上,摸到了茶壶,到了一杯水,喝了半杯,然后掏出香烟点起了一支。这一切都在非常熟练的操作中进行的。大概是嗅到了香烟的气味儿,坐在床上的娘就说:你光知道吃烟,也不管来的客吃不吃。儿子露出了焦黄的牙齿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人家是吃不吃烟,怎么问?一般的女人都不吃烟,是吧?他向这面茫然地问了一下。

有一阵儿李雪芬觉得他不是盲人,一切都在他的了然之中怎么能是盲人呢?等他问过了李雪芬的生辰八字,两只手的手心朝上摊开在桌子上,掐来算去,嘴里嘟嘟囔囔的时候,李雪芬发现,他真的是盲人,和他母亲一样,眼睛一直向上翻,且毫无光泽。就是那次盲人告诉李雪芬:用不了多久,最快今年冬天,最晚明年春天,你就会从农村回来。妈妈拿出一块钱,交到他的手上,他用手捋了一下后说:我还要找你5毛。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手绢,一层层打开,从一叠零散的钱票中摸出一张5毛的纸币,向空中伸来。

果然那年深秋李雪芬便得到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回家复习了一个多月,考了300多分,冬天便收到了可以回城上学的通知。

你是在五一节的黄昏时分对他说妈妈为你们算卦的事儿的。五一节人们都到公园里游园,看看盛开的花朵,再与家人或与亲朋好友在草地上野餐一顿。那时候年轻人喜欢结伴前往,借一架照相机,拍拍大家风华正茂的靓影儿留作将来的纪念。那时候你已经毕业,分配在机关工作了,那天你没有答应机关团委那伙青年的相邀,而是到他家等他去了。前一天他说要陪老师一家去游园,估计大半上午时间就够了,他陪去的任务就是给他们全家拍照片儿,主要是拍几张全家福。让你在他家等他回来,你们俩人再一起出去玩儿。你在他家里等啊等,直等到太阳西斜的时候他才回来。一见到他的身影儿,你的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那天在他家里将所有该洗的都洗了,该晒的都晒了,该打扫的地方都打扫了,尽管有活儿干,可仍掩饰不住内心的焦躁,看到你耐不住心烦,他母亲便在旁边叨叨:快回来了,他快回来了……

见到他后,你掩饰起流过泪水的面庞,冷冷地对他说:你回来了,我也该回家了……

这话里显然有一种负气的意味儿。他母亲在一旁感到不过意了,面露恼怒地说:人家闺女在这里痴痴地等了你一天,你也太不像话了,你得给她一个交待……

你没想到他能发火,而且是向他母亲发火:你懂什么?和她一起重要还是和我的老师在一起重要?你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瞎吆喝,我向她交待什么?昨天我就已经对她说过了的……

看到他发火,你真的感到无地自容,感到替他羞愧,替他母亲羞愧,更替自己羞愧。这一切都是因你而引起的,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痴痴地等他一天?当时你觉得有两种选择,要么马上走开,那就意味着从此你与他一刀两断,再不来往,这至少是你单方面的态度;要么与他母亲一起承认他去陪老师一家比陪你更重要。事情不难判断,为了不激化矛盾,你很自然的选择了后者。其实在你内心还有另一层底线,就是你决定向他宣布妈妈去算卦的结果,也就是说要将另一种选择推给他,那是一种痛苦的选择,也是能真正考验他人格的选择。正因为这后来的选择是痛苦的,所以你觉得有必要暂时忍受他的粗暴。

接近黄昏的公园里一片狼迹,你觉得那些经过精心培植与修剪的鲜花也失去了颜色。特别是走在喷水池旁边的时候,看到有人正借着夕晖的辉光抓紧拍照,你突然觉得乏味透了,因为他已经来过了,这个时间的公园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思了,他纯粹是为了陪你,或者用老百姓的话说:是在哄你。从这一角度说,你反倒成了任性的孩子。于是,李雪芬一边转身往公园大门走一边向他说出了妈妈的意思。

那个年月在民间流行着一种说法:要谈恋爱,首先要同未来的丈母娘谈好了。也就是说,要同某女士恋爱,准丈母娘不同意,基本上失败了一半儿,甚至在有些人那里是一多半儿。那时候你记得西天被晚霞烧的血红血红的,街上行走的人们仿佛喝醉了一样,悠悠荡荡的。

他突然站住了,面对你一字一顿的说:我们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决不相信那一套……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泪水又流下来了,这一回没加任何掩饰,任流得很酣畅,你俯在他的怀里,强压抑着自己不要出声地哭,泪水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后来你想,那时候他如果有丝毫的懦弱,你肯定会和他分手的,然而,他没有,他的态度是那样的坚决。就是这种不容置疑的态度,使你感觉到了一种男子汉的气魄,觉得是一种依靠,是感情上的依赖。

一天晚上,他拿出了每天上班带饭的饭盒,里面装满了一块块骨头细小的肉,一股浓郁的香味儿扑面而来,他说你尝尝好不好吃?你用指头搛起一块放在嘴里,那肉细腻而柔嫩。

好吃,你说。

他说:好吃你就多吃一点儿。

你示意先送给他母亲吃。

他说:不,她不会吃的。

听说他母亲不会吃,她的心中便起了疑惑,吃了几块以后便放下了,推说已经吃过饭了,吃不下了。

不吃就不吃。他狐疑地看了你一眼说。

到底是什么肉啊?

想吃你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不要打听那么多。他不耐烦了。

邻居老太太来串门儿,与他母亲在外面房间说话。往后,谁要再打猫不行,打猫伤天理……李雪芬在里屋有点儿不明就里,且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便从里面出来,向邻居老太太:大娘,你说打猫就怎么了?哦,你家媳妇在这里……他母亲说:还不是媳妇呢,没结婚就不能算媳妇。那是那是——老太太回答——没过门还不能算媳妇,可那是早晚的事儿,你说是不是闺女?这闺女真俊,还那么大方,你有福啊,说了这么个媳妇……看看我这张嘴,又说人家是媳妇了……

被老太太说得你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大娘,是谁打猫了?

老太太:也没有谁,我就是说说罢了。猫是天上的物种,有九条命,谁要打猫伤天理……

听了老太太的话,你心里有点儿数了。但是当时没有感到恶心,那肉吃过也就吃过了,心中没有引起其他的反应。我们毕竟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嘛,当时你想,并且佩服地看了他一眼。可是,老太太说大猫伤天理,天理是什么呢?

老太太们迷信,你别当事儿。他说。

过后他母亲对你说,邻居家的猫接二连三的没了,那老太太家的猫虽然养的时间不长,可与猫的感情挺深,所以丢了猫心里别扭,到这里来到叨叨几句心里痛快。

他在邻居中的口碑挺好的,知情达理,待人和蔼,又是医院里的大夫会看病,谁家有什么事儿找到他又热心……他母亲说到儿子,有心花怒放的味儿。

那时候他已经通过个人努力,由一位锅炉工成为一名门诊医生了。

 

5

 

每一次我想走开,但是有什么东西把我留在这里,我说不出为什么……

好像现在的社会里面,人们对于婚姻不像过去那么严肃了,而从一些理论方面看,又似乎是更看重婚姻的质量了。尤其是在看重个性的西方社会。每个人都以自我为中心向外部世界辐射,你可以爱,但必须是心里的人。人们说爱是自私的,个人的,同时也是在随着个人的阅历与人生际遇的变化而不断修订的。你的确是曾经有试图走开的意念,可是……

他没来电话,也许隔离病房里确实太忙了,他本来就是一个从来不知道顾及别人感情的人,在他那里,老婆孩子从来没有被放在第一位,谁的事情在他哪里都很重要,唯独老婆孩子的事情永远都是可有可无的,因此,你不被放在他的心上这似乎是必然的,因此,你的确是曾经有试图走开的意念……可女儿林梅的为什么还不来电话呢?如果是因为你关机而接不到可怎么好?她会怎么想?北京的学生回来的暂时不要回去,没有回来的也不许回来了。

怎么突然变得这样?那年刮台风,你也是正在开会,领导布置遭台风袭击的救援工作,谁也不许打扰,你听到与会议室相邻的办公室里电话铃声不绝于耳,便觉得很烦,就是这么执拗,响了一会儿稍停一下,又响,每次大约都响三分钟以上。你那时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这个电话大概与你有关。快到中午会议才结束,你跳起来,争先出了会议室,赶紧去抓起电话,可电话却断了。你也是沮丧的坐在桌前,默默地望着窗外。正在你对着电话机发呆的时候,门卫,一位年纪挺大的老人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来,拍着你办公室的门喊:你的电话没有人接,人家把电话打到下面了,你家的房顶被台风刮跑了,快回家看看吧……听到这个消息,你顿时周身发麻,抬不动脚步了。早晨出门的时候,他母亲的哮喘病又犯了,你给她服了药,然后嘱咐已经上小学四年级的女儿,课间操的时候回来看看奶奶,中午你就回去了。可是上午的台风将房顶掀掉了,他母亲在家里会怎么样了呢?

女儿站在家门口哭,被风雨吹打得不像样的房屋歪歪斜斜,你正扶着墙大口大口喘息的时候,有人出现在你面前,他说:你不要着急,屋子里还有什么人么?

你含糊不清地说:老人,老人……那人马上冒着房屋随时都可能倒塌的危险,钻进屋子里,过了好一会儿,他出来了,拿了伞和雨衣,来到你面前说: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你不要着急,街道居委会的人可能已经将老人转移了。

你这才蓦然醒来,马上来到居委会,居委会的老太太告诉你:已经将你婆婆送到医院里了,你快去看看吧。孩子他爸爸呢?

你没有回答,他到国外考察去了,名义上是考察西方先进国家的医疗设备,其实是公费旅游……

接到他从国外打来的电话的时候,你不顾在旁边还有同事,听到他的声音,顿时泪流满面,女人,真的是水做的,总是抑制不住要流泪。那时还没有私人电话,他从外面打电话只能打到单位。你一边哭得发噎一边对他讲述他母亲的情况……同是那年6月,从北方传来一个消息,说再过一个年除夕便会免灾除难,你在电话里连正在想的是否也要像多数人那样,放爆竹过一个“除夕”的事儿也一股脑地对他述说了。可你这边连风加雨的说,他那边却没有动静了。

你在听吗?你是不是还在听我说?别挂断呵,你……你觉得他毕竟是当儿子的,听到老母亲有病肯定会着急,因而尽量将事态说得轻一些,而他还是一个男子汉,是作丈夫作父亲的,他的亲人经历危险他也肯定会耽心,并且作为一个女人,在他不在家的时候经历了这么多,实在有些难以承担,你连声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却回答:你简单点儿说好不好,你不知道国际长途有多贵么?说完便将电话挂断了。你脸上的表情僵在那里,你的另一层泪水蓄在眼底,你压抑着它们,筑起一道道理性的堤坝阻挡着它们,你放下电话,在同事们的目光中,僵硬地离开了办公室。

Just hold on tight继续或不挂断你祈求过,期望过,寄托过,然而,他就是那样的人,心比铁硬。他回来后以领导在旁边为由将那件事儿轻描淡写的略过了。人生的路还长,我们还要经历好多事儿,还要经历好多其他的事儿……

每一次我想走开,但是有什么东西把我留在这里,我说不出为什么……

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你敏感多疑,对人生的好多事情犹豫不决,然而有些事情却常常由不得你自己。后来你真的再度遇到了那个人,那个台风中出现在你面前的人。是在机关都搬到新大楼以后,春节搞联欢,有冷餐会和大型舞会。那人来到你面前,像那次台风中他走向凄楚的站在自家门前时的你一样,悄然无声。这次那人以缓缓的声调彬彬有礼地说:能请您跳个舞么?

蓦然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之所以熟悉是因为无数次在心中回味过——你的心忽悠了一下,随即与那人在缓缓而起的舞曲中滑入了舞池,昏昏然的旋律,昏昏然的节奏,昏昏然的气息喷在你的额头上,你那时真的希望能对他说:你不需要耽心,紧紧地抱着我紧紧地。可是,一个女人能够对他这样的话的男人该是怎样的男人?而那又是你内心确实存在的渴望啊!你的修养你的理性你女儿可爱的面孔,你在机关里的声望……你确实需要一个人对他讲你不需要耽心,紧紧地抱着我紧紧地。而他也的确能够负起承担一个女人的责任,你觉得一个女人的心在干涸,在龟裂,在你特定的那个时代的强硬中苍老。

然而,当他说出:能请你到外面坐坐吗?

不。你本能地吐出了那个字。女儿快中考了,家里没有人陪她……是什么迫使你撒谎?

那改个时间行吗?再说了,即使中考,快春节了你也该让孩子休息一下了。

你知道自己的谎言撒得很笨拙,一下子便被对方所戳破,你觉得该羞愧,可是,可是——你真的是我想走开,但是有什么东西把我留在这里,我说不出为什么。

——你知道你缺少的不单单是勇气……那年6月,一股放爆竹的风由北向南袭来,你在处理完了他母亲的后事之后,放了很长很长的一串爆竹,是挂在一棵槐树的树枝上放的,轰响的声音,使你的耳朵里久久地回响着哨子一样的嘶鸣声。

你显然是在祈求,你在向上苍祈祷,究竟祈祷什么你说不清。

 

6

 

有些事情是不是有周期性?隔一段时间就要以不同的方式来一下?

他们依然没有来电话,黄昏却依旧到来了,早晨山上有雾,这时候却又下起了毛毛雨。

到底是什么切断了你与他们的联系的呢?难道冥冥中真的有一只手在操纵你的命运么?大学的时候你读过加缪的那部小说《鼠疫》,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你总把小说中所表述的现象与那场文革相联系,你认为那是一场全民族的精神瘟疫,然而,真的瘟疫到来了——人们见面不握手,说话要相隔三米以上,大街上戴口罩,商场冷落,企事业单位筑起栅栏,不许放进任何人。譬如,回家时,老护士本来还站在单元门前抖动着一件什么东西,见你回来了嘴角稍微动了一下,显然是想说点儿什么,邻居嘛,平时见面总是要打打招呼的嘛,甚至常常没话找话,可是今天她却突然扭头走开了,显然她害怕她在躲避——在这种非常时期谁都可能带菌,人人都成了瘟疫。

他们依然没有来电话,而你给他们打过去的电话总是遭遇那位电脑女人:您所打的电话已关机。他在隔离病房里忙就罢了,而在北京上学的林梅呢?即使是上课紧张,那也有下课的时候啊?难道非常时期连课间休息也给免掉了吗?

傍晚又下起了毛毛细雨,这是一个多雨的春天,开放的花朵被雨水打败了,山道的沟沟里遍布着残花败絮。想起来就觉得这个春天距离人们的生活是那么远,整个花季在人们不注意的时候便无声地滑过去了。人生有多少个春天?而这个春天就这样浪费掉了。一个人的春天不算春天——他在去隔离病房之前说了这样一句话。

今天下班回家的时候,你又看到了路边被雨水打落的花瓣,且被人们的脚步踩得很脏。这是一个被践踏的春天,你莫名其妙的想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下乡在农村和上大学的时候你喜欢诗歌,希望收到带有诗意的情书,然而没有情书,却有了非常现实的他。现在他不再强硬地说我们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了,至少不再挂在嘴上。可是,显然对于许多事情他依然有他自己的信条。

一个人的晚饭也不成晚饭,只能算是打发打发饥饿而已。

电视报道疫情,你听着那些数字,默默计算着死亡率,在发病率和死亡率中计算着医务工作者在其中所占的比率……电话机静悄悄的,手机摆放在桌子上,静悄悄的。虽然你将电视机的声音开得比较大,可回荡在四壁的声音使房间里更加空阔,这是一个静寂的晚上,落寞的晚上,恐慌的晚上——他们不给你来电话。

好多事情不可强求一律,各人有各人的处事方法与信条,就像早晨那个门外的男人说的一样:信不信由你。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解除、排解心理的恐慌就行,你是这样认为的。你想到了那个红纸包里的东西。外面的灯火阑珊中,是不是有些不寻常的声音你听不出,像每个早晨出门上山一样,你整理了一下自己,悄没声的出门了。山上像早晨一样,依然是隔两三步便看不清东西了,早晨是因为大雾,而晚上是因为黑暗。借了山下街灯的反光,也不过仅能看出两三米的距离,也就是说,你有自己的两三米空间。

在那些早市小贩们摆摊的空地上,你放下了那包东西,撕开了一个角,寻找到了一个头,用从他床头柜的隔层拿来的打火机点燃了,先是砰砰啪啪的几声,接下来轰隆一下……你捂着耳朵闭紧了眼睛,等寂静与黑暗再次向你压来的时候,你才想起应该祈祷。

不管怎么说,毕竟做过了一件事,心情便轻松了一些,上楼的时候突然想起老护士,便想下楼的时候老护士能不能在她家的门镜后面看到你?现在你回来了,如果再让她看到了将会怎样呢?然而,这时候你听到了铃声,电话的铃声。是你的吗?不管是不是,赶紧往家跑。进门以后,房间里依然是一片静寂,如同山上一样,是打开了所有灯光的白色的黑暗。

突然像炸响了一片爆竹声一样,电话铃响起来了,台机和手机同时响起来了……泪水什么时候打湿了面庞,打湿了前怀不知道,在两个电话面前,你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和林梅还是他无所谓了,你在反复地说:you don’t have to worry,Just hold on tight……

上床的时间如期到来,而睡眠却并没有如约而至。望着天花板你想如果明天有人追查起来谁放过爆竹怎么办?如果对于党员干部带头燃放爆竹给予处罚怎么办?尤其到了关键的时候,老护士坚持原则,将你“出卖”给有关部门怎么办?可是,只要他们平安,值了。

只要大家平安,只要——平安。

你坐起来,四顾左右,看到了随身听和耳机,拿过来,戴在耳朵上——那歌声回荡起来——每一次我想走开,但是有什么东西把我留在这里,我说不出为什么,每一次我试着走开但是附近的什么东西把我留在这里,我说不出为什么。你不需要耽心,紧紧地抱着我紧紧地……

 

2003年6月19日“非典”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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