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邻居李老伯，我总会想起小说里的一个人物──那个承受了巨大苦难，晚年孤苦伶仃地与一头老牛相依为命的农民福贵。李老伯的经历与福贵极其相似，不同的是，他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伴。每天傍晚时分，李老伯会推着老伴在小花园里散步，大多数时候，老两口只是安静地走走看看，偶尔说起些什么，两人也会笑起来，笑声很低、也很短暂。

　　与李老伯閒聊，我抱怨生活太难。彼时，我刚刚失去一次晋升的机会。李老伯说：“看开点，会好起来的。”“也对，说不定日后还会有晋升的机会。”我半是期待半是自我安慰。李老伯却摇头笑道：“我是说，你会习惯这些不如意，直到不再为它们烦恼。”

　　我们常常说起“能耐”这两个字──看人家，多有能耐！很多人只是把它理解成一种成就，但其实它的含义远不止此。所谓“能耐”，有“能”也有“耐”，就是说，一个人有辉煌的时候，也就会有落魄的时候，能享受得了成功时的高光时刻，也应该能耐受住失败后的落寞与潦草。

　　这些都是李老伯跟我说的话。很显然，李老伯所经历的苦痛都藏在这几句看似平淡的话背后。“有能就有耐，一个人哪能一辈子顺利？好日子过完了，就得过点苦日子，不管咋样，都能过下去，习惯就行了。”

　　“习惯”两个字，听起来似乎是被动地接受，甚至是一种麻木。但其实，习惯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首先，它是心态上的平和与淡然，然后是行动上的改变或者适应。

　　实际上，我们大部分人都是一边抱怨着让自己习惯，一边继续往前走。习惯意味着接受，而只有接受后，才能真正面对现实，继而去努力作出改变。就这样，走过一个又一个看起来艰难甚至无法逾越的难关。

《大公报》2025年6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