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小石磨

张君燕   

    我记事的时候，村里人已经不太用石磨了，因为镇上有了电磨，只要一通电，从这头倒进麦子，磨好的面粉就会从另一头出来，又快又省力。所以，我和小伙伴们见到的石磨大部分都是闲置的，有些上面的磨石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圆形的磨盘，被人们当成桌子，放着一些杂物，或者成为孩子们追逐打闹时绕弯的障碍。

     爷爷家院子里的那个小石磨却一直在用。爷爷家的石磨很小，直径不足60厘米，只有村里大石磨的一半大。石磨架在土坯搭成的台子上，上面由尺寸相同的石块和磨盘构成，磨盘上摞着磨的下扇和上扇，两扇磨之间有一个铁轴连接，接触面上排列着整齐的磨齿，使用的时候，上扇转动，下扇不动。

     因为石磨小，爷爷一个人就可以拉动，而且这个石磨很“出活”，一包五十斤左右的麦子，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拉一遍，比别人家的石磨要快一刻钟左右。每每说起此事，爷爷总是很自豪，而这也是爷爷坚持使用石磨的原因之一。

     有一次，在城里工作的三叔回来看爷爷，临走的时候，无意中说孩子很喜欢吃玉米面糊糊。爷爷立刻让父亲带上半袋子玉米到镇上磨玉米面，不一会儿，父亲垂头丧气地回来了。镇上停电了，电磨不能用。三叔忙摆手说：“没关系，下次回来再带也行。”爷爷不慌不忙地说：“等半个小时，马上就好。”说完，爷爷带着三叔和父亲来到院子里的小石磨旁，吩咐父亲往磨眼里倒玉米，三叔负责接玉米面，自己则推起了石磨。父亲和三叔抢着替爷爷推石磨，爷爷都拒绝了：“趁着我还推得动石磨，让我多推几次吧！”那一次，爷爷推得很投入，低着头一圈圈地转动着，脚步无比有力。

     爷爷说，石磨都是有灵性的，它们是从山上走下来的长着牙齿的石头，它们用牙齿把粮食咬碎了来喂养山里的人们，护佑人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安居乐业。爷爷家的这个小石磨是在爷爷很小的时候，爷爷的父亲请山里的匠人做的，正是靠着这个小石磨，爷爷吃上了粮食，填饱了肚子。也是在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学会了推石磨，用自己的劳动换来嘴里的食物，而且一推就是几十年。

     如今，爷爷已经不在多年，院子里的那个小石磨也被挪到了墙角。因为风吹日晒，曾经坚硬无比的石块，如同一个耄耋老人，脸上写满了沧桑。也许有一天，石磨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在它还未消失前，我想再多看几眼，记下它的样子以及与其相关的所有故事，并深深地铭刻在心底。

《曲靖日报》2023年8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