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的友善

                 张君燕

单位招了一位保洁阿姨，阿姨五十岁左右年纪，身材保持得很好，穿着朴素得体，干起活来也麻利，只是有一点不太好：阿姨年轻时听力受损，年纪越大越严重，日常交流都成了障碍。

不过，我们也没有太多需要与阿姨交流的东西，尤其是得知阿姨耳背的情况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形成了一种默契，与阿姨碰面时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不用担心阿姨听不见，也避免了阿姨不知道怎样回答的尴尬。阿姨似乎也乐得如此，每次都微笑点头回礼，气氛温馨又融洽。

偶尔也会有不和谐的因素。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很爱跟人打招呼，说一些“早上好”“吃了吗”“今天天气不错”之类的寒暄话，对保洁阿姨也不例外。可问题随之出现，阿姨听不到实习生说什么，以为有什么事情，就“啊？啊？”地反问。实习生倒也没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态，一遍遍地重复说给阿姨听。

有人看着太吃力，提醒实习生，实习生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却没改掉问候的习惯，只是跟阿姨打招呼时，声音更高了。“预报天气说今天有雨，你带伞了吗？”“啊？”“带伞了吗？要下雨！”“哦，知道，知道，带了。”实习生凑到阿姨耳边，几乎是在喊，还连说带比划的，总算完成了沟通。

众人无奈地摇头，觉得实习生话太多，明知道阿姨耳背，还非要跟阿姨说话，让人家多难堪。况且自己说话时咋咋呼呼的，好像在凶阿姨一样，看起来也太不友善了。

直到有一次，单位发放节日福利，因为事前安排好送货的司机临时有事，货物送不过来。而当天就要放假，大家便决定中午自己去仓库领取。下班时，大家喜滋滋地带着福利回家，这时有人看到保洁阿姨，悄声说：“坏了！我们应该帮保洁阿姨带回来的，她肯定不认识仓库，问路又不方便，怕是领不到福利了。”

“阿姨已经领过福利了，我给她说了仓库的位置，她中午就去过了。”实习生笑着说。我们一下都愣住了，说实话，仓库有点远，需要换乘两次公交车才能到。我们不知道实习生是怎样给阿姨讲明白路线的，反正假如换了我，肯定做不到。

在单位门口，阿姨拎着单位发的福利，照例对我们微笑着点头告别，走到实习生身边时，两人又说起话来，中间夹杂着一些我们看不懂的手势。

   看着阿姨脸上开心的笑容，我突然明白，我们表面上的友善，其实是一种躲避，或者是嫌弃，我们并没有把阿姨当成朋友，潜意识中甚至并没有把阿姨当成正常人。面对阿姨，我们吞下了很多原本应该说的话。而实习生看似对阿姨“大呼小叫”，但其实他是真的想要阿姨听见，真正给予了阿姨应有的礼貌和尊重。 

《博爱》2022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