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芳店”情话３（中篇小说）

孙柏昌

春芳问：

“一本糊涂账！哎，云妹，你是诗人，你说呢？”

云芳：

“人生就是这样吧。秋姐，你说呢？”

秋芳没说话，勾着头。

云芳拉了下春芳，撅撅嘴。三个人都哑了。

她们默默地走着，雾气湿了头发，贴到脸颊上。

春芳憋不住，问：

“秋姐，你也哭了？你不是说过，永远也不哭吗？”

秋芳摇了摇头：

“哭什么！”

春芳：

“你眼睛湿了。”

秋芳笑了：

“是雾气。”

好浓的雾气！

小城睡了，裹在浓雾里，恬静，安谧。

秋芳没有睡。

屋子里很静，静得只有蚊香的幽馨味儿，偶而也有几声蚊鸣。她讨厌，世界上本来不应该有这些蚊子苍蝇的。云芳的鼻息是均匀的。春芳不知又做了什么好梦，咯咯地笑，笑得又脆又甜。屋外，是一个黑沉沉的夜。雾从窗隙间流进来，湿漉漉，凉丝丝，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抚摸着她的脸颊。

他在哪儿呢？像高加林吗？

她想起了自己的家。

家在哪儿？

夜显得那样幽远深邃，神秘莫测。

她的家在梨花寨，是乡下，离滨州二百多里路呢。那儿有蓊蕤的梨园，春景天，梨花开了，很热闹，一团一簇的，似雪，像云。攀在梨树杈上授粉，就像是踩在了云朵上，就要悠悠飘飞了。还有飘带似的清凉江，水面很平，清凌凌的，像那柔软的蓝色绸带。她们在河边洗衣洗澡，叽叽嘎嘎，无忧无虑，笑声追着溪水，哗啦啦地流哇流……

是在村里的芦苇荡，还是在村西的荷花塘？噢，是在梨园里——

那是秋天，收梨的季节，梨园的风都是甜的，沁人，醉人。姑娘的笑声也染上梨的滋味。梨园是她们九个姑娘承包的，秋芳是头儿。

秋天，收获了金黄的鸭梨，也收获她们新的希望与憧憬。

歇息的时候，她拉过春芳，站在那棵老梨树下。

她说；

“春妹，想当城里人吗？“

春芳刚咬了一口梨，卟地吐出来：

“当然。早就想。”

春芳羡慕城里人，会美，会显摆。在整个梨花寨，她第一个留了披肩长发；第一个穿上筒裙、高跟鞋。她好想当一个电影演员。

她说：

“我们去滨州开个煎饼店，春妹，高兴去吗？”

“那——梨园呢？”

“让出去。”

“明年，梨树可是大年！”

“谁赚也是赚！去吧！”

“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