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芳店”情话１（中篇小说）

孙柏昌

霓虹灯在闪烁、变幻，交替闪现着两种色彩：

“野芳煎饼店”。

“野芳”是飞笔大草，写得潇洒、俊逸。“煎饼店”为工笔隶书，显得古朴、持重。大字牌号悬空立挂，忽红忽绿，时粗时细，悠悠忽忽，飘闪跳跃，把那昏沉浓重的雾染了，炫饰得别样灿烂、绚烂、迷离、奇幻，仿佛是一个多姿多彩有梦境。

店门前，人影在聚集、晃动、跺脚、敲门、摊臂、耸肩，无可奈何的焦躁，愤愤的嘟噜声和粗野的骂街：

“娘的！关门——”

“这些野婊子！”

“……”

骂得不堪入耳，却又情有可原。想想看，这些顾客或长途跋涉，远道而来。或宾朋临门，桌前静候；或儿女吵闹，许诺而来，偏偏吃了闭门羹。

店门前的小黑板上着：

“今夜看《人生》，暂停营业。”

这是不是捉弄顾客？

她们确实在捉弄顾客。

店的斜对面，灯影里，垂柳荫下，隐着三个姑娘：秋芳、春芳、云芳。她们是野芳店主。

秋芳斜倚在树干上，痴痴地瞅；云芳攀住了她的肩膀，笑眯眯地看；春芳左手撩开柳帘儿，右手捂着嘴“吃吃”地笑。真有意思！店门前正演出着一幕滑稽剧。她们都在品尝着、玩味着捉弄人的乐趣。离电影开学还有半个钟头，她们有时间，还可以多看一会儿。人影儿闪来飘去，她们低声品评着，细长的像麻杆，粗憨的像碌碡，跺脚仿佛驴蹬腿……

春芳诡秘地：

“云芳，你看——‘冬冬’敲门的，像什么呢？”

云芳说：

“你说呢。”

春芳咯咯笑了，像铃声：

“忘了吗？像不像动物园那只小毛猴？”

那天，她们去了动物园。春芳用面包比上引逗那小猴，小猴抓耳挠腮，蹿上跳下，把铁丝网弹得崩崩响。春芳愿逗猴子玩，久也不肯离去。今天，也是春芳的主意。巾工商局那个“麸皮”主任说是来买煎饼的，她们偏去看电影来个关门大吉。临走时，秋芳熄了那霓虹灯，春芳“啪”地又开了。为什么？逗猴子玩呐。骗他们来！橱窗里还摆着黄黄的煎饼呢。

春芳一句话，把云芳笑了，而且笑出了声。她是轻易不出声的。秋芳也笑了，只是笑的含蓄，隐隐的，有一丝苦味儿。她年纪最长，二十五岁，比她俩有更多的心事。她总觉得她们还是孩子，尽管她们只比她只少三岁。

秋芳说：

“我们走吧。”

“秋姐，再看一会儿嘛。哝——看见了吗？‘麸皮’！一拽一拽的，像鸭子！”

透过彩色的雾幔，她们都看见了那个挺胸凸肚的“麸皮”，挎篮瓥头，像个木偶。

云芳：

“快到点了。我们走吧。”

春芳摇摇头：

“不嘛。”

她任性，滑稽剧是她的杰作。她有几分自我陶醉了。

蓦地，街那边传来骂声，很响：

“野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