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沙滩１９（长篇小说）
孙柏昌

Ｗ５

　　“我还等你吗？”尖嘴猴腮临开车又抛过来一句。

“你走吧！”一个女孩替我回答了。

我的内心一阵惶悚，我看到了一双湖水般的眼睛，一双非常熟悉的眼睛。我别转头，不敢看那双眼睛，恨不得马上走进那堵高墙，或者躲进一片黑暗。此刻，阳光灿烂得耀眼，我无法逃避。

我慌乱地竟直走向监狱的大门。

“站住！”警卫威严的喝斥着。

我说，我是牧师，是应你们警官的邀请来的。我必须马上进去去看一个死囚犯人。现在离行刑的时间只剩下４８分钟了。我把表伸到警卫的鼻子上面。警卫恶狠狠地拨拉了一个我的手臂，拨拉得我的肩关节发出了卡吧一声疼痛。牧师？么玩意儿？你认为咱们监狱演西方电影呀？中国监狱不兴那一套！我说，是你们监狱的一个警官叫我来的。警官？哪个警官？叫什么？我说，是一位女警官。哪位女警官？我们监狱里有八个女警官呢。

“先生——”

“先生——”

我听见身后传来了两声“先生”。一声，东北话；另一声，江南乡音。一声似曾相识；一声完全陌生。那声音仿佛是两道电光似的在我眼前忽闪。我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也愈来愈近。我的心脏在紧急呼救，跳得异常剧烈。我果然又被莫名其妙地推到了一群人面前示众了。她们是谁？为什么会认识我？那个女孩……我努力镇定自己：不要慌乱！不要！一旦慌乱得失控的时候，我便会不停地自言自语，丑态百出。脚步声愈来愈近。两双脚敲击着水泥路面发出了咯咯咯的脆响。我紧闭着嘴唇，生怕某个音符会喷涌而出，最终会像瀑布一样飞流直下三千尺。

我听见自己的牙齿在得得直响，关闭不住的话显示出了很大的冲击力量，随时都会爆发。我必须进去！我闭着嘴唇发出的声音有点怪异。警卫耸耸肩：你认为监狱是你们家的花园呀，想进去就进去？我说：呢姆从可以痛炮一声吧（你们总可以通报一声吧）。我闭着嘴唇说话的声音怪腔怪调。警卫歪着脑袋盯着我的的脸：你牙痛？你说话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不出警官的名字？我怎么通报？（他显然听懂了，只是想刁难我。他在刁难我的时候，还嬉皮笑脸的充满讥讽与调侃。我说：还有３８分钟了。我就是去看那个还能活３８分钟的犯人的。这时警卫才拨响了电话：

“有一个牧师要来看那个大肚脐。他说是一个女警官让他来的。您知道这事儿吗？”

“不知道。哪个警官？”对方也是男的。

“他也不知道。”

“什么时间？”

警卫捂住了话筒问我：

“什么时间？”

“朱店免杭。”

“说清楚点！你就这样向上帝祷告呀？”

我的牙齿在紧急地得得响。

身后的脚步敲得我的耳膜得得响。

那个警卫的嬉皮笑脸看得我的眼皮上下跳动。

我再也忍受不住了。你们认为我愿意来吗？我早就从心里厌恶这个城市了。我一个国家级的专家学者会心甘情愿爱你们的蹊落吗？凭什么？那一个个宾馆的床头都放着一个神秘的电话。房间里时不时地响起干扰电话：“需要按摩服务吗？”霓虹灯闪烁着的皇族洗浴、金柜什么的。

我终于开始了自言自语。

“喂！你怎么了？牧师！牧师！你刚才是说的昨天晚上吗？”

警察那颗闪亮着阳光的警徽刺了我一下。

我一激灵，点了一下头。我的自言自语暂时休克了。

“他说，是昨天晚上。值班的是小苏警官吧。”

“好。等我确认一下。查查小苏的手机和电话。”

“我觉得这个牧师也不大对劲儿。”

我听见了那个警卫捂着嘴却泄露出来了隐约的声音。于是，我警觉地闭紧了嘴唇。

“先生，我感激你！”

“先生，我感激你。这么多年……”

又是那两个声音，一北，一南。

当她们站在我面前笑着盯视着我的时候，我才清醒的感觉到，这一场磨难与痛苦是命中注定的了，无法逃脱。

我必须紧紧地锁住自己的嘴。

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