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沙滩１８（长篇小说）

孙柏昌

ＮＮ５

此刻，阳光直射在那面写满人生斑驳的墙壁上。

墙壁上有无数朵灿烂着金黄的太阳花。其实，按照自然的脱落，那根本算不上什么花，而是你不断的用手指甲刻出来。在不算太长的牢狱生活里，你除了写自传，最有兴趣的事情就是雕刻墙壁上的图案了。每当你的自传写得卡壳的时候，你就去刻墙。你是在无数次盯视墙壁过程中，偶然发现和醒悟的：那墙壁是你的整个世界和人生轨迹呀。

鸡爪山、小河、沙滩、护河林、漠河、北极光、江南竹林……

这是一个只有你自己能读懂的世界。一个如此真切生动着五光十色、轰鸣着波澜壮阔的世界……你徜徉、驰骋、沉落、崛起、痛苦、欢乐……

你看见了那朵绽放着殷红血色的太阳花。那天，你在雕刻那朵花的时候，指甲突然折断了，折断的指甲带着血迹插进了墙皮，指甲上血流如同一条蚯蚓顺着墙壁蜿蜒滑落，划出了一条蛇形图案。那朵太阳花残缺了一个大大的豁口，如同一个倒悬着坛子，血迹从那豁里流得酣畅淋漓，仿佛那坛子里装满了倒不完的血。现在，血迹已经凝固成一条隐约的黝红……

尽管你曾试图修补那朵花，却始终弥补不上那个缺口。

你知道，那是不能改写的历史，也无法改写。

你想起了那个日子。清晨，当你依次打开三个衣橱，三个衣橱分别挂着不同时期的衣服。你不知道应该穿那个衣橱的衣服去见你一生都崇拜着的人。正装、休闲，还是穿那件缝补过几次灰色军便服？

当你最终确定了自己的选择之后，便拨响了一个手机：

“ＢＩＡＮＧ，醒了吗？”

“对不起，用户已关机。”

关机？操你祖宗的！什么日子，他妈的敢关机！你在董事会、总经理办公会上都无数次强调过，公司领导班子成员、分公司经理、部门经理必须二十四时开机。这是铁的纪律。谁违犯了，就打辞职报告吧。

“给——Ｂiang，辞职报告。”

长虫递上了自己的报告。他已经三次违犯规定了。尽管你对他说过，有再一再二，可不能有三。长虫就是“三”了，“三”得理直气壮。理直气壮的长虫歪扭着细细的脖子。细细的脖子洋溢着一百个不在乎。一百个不在乎当然也不在乎你了。你气得真想把那个细细有脖子扭成麻花放在油锅里炸成焦黄。不过，你的两只手扭在一起成了麻花，而长虫的脖子却仍然在自己干瘦的脑袋瓜子下面潇洒。你们都知道，咱们是拜把子兄弟，兄弟！

当你在自己宽大的客厅里一边焦燥地踱着脚步，一边不停按着手机的重拨键的时候，你确实想把长虫的脖子扭成麻花。即使不扭成麻花，也得留下十个手指印，听见他那打不出鸣的公鸡的嘶哑的咯咯声。

最终，他拨响了长虫司机的电话。

“董事长，总经理自己打出租走的。没有坐我的车。”

此刻，你的脑袋变成了一片空白。你连自己司机的电话都记不住。因为你的司机机灵得如同自己肚子里蛔虫。你每每出行时，走下大厅的时候，一定会看见司机正拉开车门，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你不用记任何人的电话，当你想到什么事什么人的时候，你的电话自然会响的，而且从不失误。这是你的风格。你的风格就是整个公司的风格。但是，你必须必须记住长虫的电话，包括他的司机。

又去找“天上人间”的那个女孩了。你想。什么时间不可以去找呀？为什么偏偏在今天！

他喝了杯咖啡，穿了一身深蓝色西装，打了一条紫色领带，然后走到穿衣镜前整了整领带，走下楼。

司机依旧一如既往，打开车门守候在那儿：

“董事长，去水晶宫？”

你点点头。

半小时后，你到达水晶宫饭店的大厅时，长虫却甩动着水蛇腰迎面走来：

“Ｂiang,，怎么样？咱可是正装正点吧？”

长虫好象是鬼使神差，也穿了一身深蓝色西装，也打着一条紫色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