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沙滩１７（长篇小说）

孙柏昌

Ｎ５

奶奶的嘴里发出嘎嘎啦啦的响声。她说，自己的嘴里经常寡淡得什么味儿也没有，必须含上一棵新鲜的杏核儿，才能继续自己的故事。

含着杏核的故事，咕咕哝哝的，听得挺费劲。

“嘿嘿嘿，谁也别提上裤子装好人。哪个女人跟他睡过觉？糊弄了别人，却瞒不了俺的剪刀。俺一剪刀下去，只要那孩子肚脐圆得像个玉环的，准是他的种。嘿嘿嘿……”

奶奶停顿了一会儿，杏核儿在嘴里转动着滋滋的声音。

“你们都瞅瞅自己的肚脐吧。咱们山寨里就有七个半。”

怎么还有个半呢？孩子的眼睛都盯住了奶奶的黑洞。

“纳闷儿？我也纳闷儿。就有那么个俺也说不太准的‘半’。一个圆圆的玉环，偏偏缺了一个口儿。你们瞅瞅自己的肚脐呀——”

肚脐挺起了自己的肚脐。他的肚脐圆润得真的像一个玉环。小规矩则双手捂紧了自己的红肚兜。我则站起来，把肚脐对准奶奶的眼睛：

“我的肚脐怎么不像个玉环儿？”

“嘿嘿嘿，你傻呀！你要是有那样的肚脐，还能活到今天？你爹不扔你，俺也得把你扔到坑里喂王八了。”

奶奶说，他的种儿好。他下身的那个家伙长得像叫驴一样。他浑身筋豆，唯独那玩意碍事。不得不用一条猴皮筋儿捆到大腿上。否则，便会晃晃荡荡的不利索。他走路像一阵风，尽管腰里别着两把盒子炮，扎着一个沙袋，沙袋里装着银元。为了不让银元发出响声，便掺合着沙子一起装。凡是让他睡过的女人，都不会忘记，总惦着他。他也从来不白了任何一个跟他睡觉的女人。银元，少则一块；多则三块。他有的是银元。黄城集、平里院、大辛店，龙口港，凡是当了小日本维持会长的财主，都不敢不给他钱。风高夜黑的晚上，一个黑幽幽的枪管顺着窗棂捅了进去，谁不怕？尽管那些会长什么的，有家丁护院的，都不顶事。大辛店的那个会长也跟他叫过真儿，弄了一小队二鬼子守着院子，等着钓鱼呢。他去了，闭着眼睛一甩盒子炮，那十来个二鬼子齐唰唰地倒了一片。老婆照例被睡了，会长自己也折了一条腿……小鬼子恨他恨得牙根都痒痒，就是找不着。他像一阵风似的，来无影，去无踪。

他喜欢女人。最终也毀在了女人手里。

小日本从高丽弄了一个最漂亮也最独特的女人，叫什么朴英子。模样生得像七仙女。要命的是她的下身，长得跟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据说是多生了一个像牛舌头一样的“门帘”，你要进去，得先撩开那个颤悠悠的门帘。那女人住在登州府南门东的一个深宅大院里，接待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到三个月，便名声响遍了胶东半岛。一生都痴迷着女人的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去了，便一步步走向了一个事先布好的陷井……

“他死了？”

“他死了。死得惨呢。”

“他怎么死的？”

“你听！大黑在叫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