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沙滩９（长篇小说）
孙柏昌

ＮＮ３

　　杀了他！有一天，一定杀了他！

这种杀死父亲罪恶的念头，如同鸡爪山巅矗立着的那两块巨大的石头一样，一直沉重压在你的心上。

趁着深沉的夜色，你一次次潜入山寨，像一条狗一样，蜷缩在自己的家门前。你看见了母亲那惨烈的呻唤声，凌厉得如同一道爆炸的闪电一样，在空中闪烁着靛蓝色的光芒。你轻轻地拨开街门的门栓，门被推开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吱呀声。母亲停止了呻吟。父亲那浑厚的声音传了出来：

谁？

你隐进了装满柴草的厢房。你听见父亲那黑黢黢的高大身影在院落里转了一圈。当他重新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母亲的呻吟便又开始了。

大点声！父亲说。

你想全山寨的人都听见？母亲说。

你他妈的还知道害羞？

你隐在窗户下，听着那罪恶的声音。

喊呀！喊呀！他干你的时候，你怎么喊得那么震天地？我他妈的躺在土地庙里都听得真真切切。

你看见窗户纸在土炕强烈的震动和母亲愈来愈尖锐的叫声中在簌簌抖动。

你像一头发疯的小野兽一样在院落里跌跌撞撞。铁锹、锄头、镰刀……你真想像宰鸡那样，把父亲的喉管割断。割断喉管的公鸡，打打着旋儿在院落里挣扎，鲜艳的血迹喷洒出一片鲜艳的花朵……当你终于选择了镰刀准备冲进房间的时候，母亲痛苦的声音倏然静寂了，变成了均匀的呼吸声。

你闻到了那均匀的呼吸里散发着迷人的奶香。你不记得自己是否吃过母亲的奶。他只知道，父亲从你出生那一天，就不让母亲喂你。尽管母亲的奶汁充盈、丰满。没有你有吸吮，母亲的奶胀得非常难受，只能挤到碗里，留给父亲喝。你依稀地记得，母亲曾经把父亲喝净的奶碗，冲了一点水，让你喝。你觉得母亲的奶汁仍然香气四溢。

有一天，父亲去赶集了。母亲把你揽进怀里，你拼命叼咬着母亲的乳头，竟然呛出了泪水。此刻，父亲竟然悄悄回来了……

父亲卡着你的脖子，让你吐出来，吐出来。而且告诉母亲，只要再看见一次，就让你的头从脖子上像熟透了杜梨那样掉下来。母亲总是把你的脖子当成杜梨那纤细的柄，经常抚摸着你的脖子。母亲抚摸的时候，你会幸福得咯咯地笑出声来。

母亲的眼泪却会随着你的笑声倏然跌落。

山寨里的人，都说你像一棵路边的车前子草。愈是碾压愈结实。你喝着米汤长大了。

听着母亲那均匀的喘息声，你离去了。

你的脚步很轻。走在寂静的街路上，连一声狗吠都唤不醒。

你走到了小规矩的家门口。你静静地望着那幢沉睡着的房子、黑色的门，洒满意月光的屋脊。在蟋蟀那嘤嘤切切的鸣叫声中，你好象闻到了她的鼻息，散发着小葱味儿的鼻息。

你又踏上了回归的路——去山外姨妈家。

此刻，姨妈正在村落里寻找着自己的外甥：这孩子怎么还耍“弥症”（夜游症）呢？

你几乎每天夜里都会走十几里山路，赶到自己的家。你已经习惯了听恐怖的猫头鹰的凄厉叫声，还有自己的脚步在山路上留下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