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沙滩（２）（长篇小说）

孙柏昌

Ｗ１

“来电话了０22……”

夜半时分，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

原本特别柔软奶声奶气的铃声，此刻也被别样浓重而粘稠的夜色挤压得剪刀般锋利而紧迫了(低矮的房间里，洋溢并充斥着由五花八门的梦境和连绵不断地臭屁所制造出来的浓烈而温馨的韭菜、洋葱、大蒜气息以及风信子那华丽的芳香与紫色百合那幽雅的淡香，于是，空气便胶着成绛色的琼脂)。夜的安祥与静谧立刻被剪得七零八落了。

妻子梦呓般呢喃着拧亮了床灯：“这么晚了……”

床灯绽开出一簇血色玫瑰。

我惊得一身冷汗。

铃声显然响着一个不祥的预感。

“怎么又是０２２？”妻子梦呓顿消，警觉地问。

“是呢。怎么又是０２２？”我重复了一句。

自从三年前我接到那个来自“０２２”的电话并在那个城市出没了三天之后，妻子便对“０２２”深恶痛绝了。我则向妻子发了三次誓并在内心默默地忏悔了９９次之后，断然更换了家庭电话和手机卡，并删除了家庭电话簿上所有的０２２或有可能引起联想到０２２的电话号码。

谁诚料，我精心构筑的一道防火墙，倏然崩塌，０２２犹如一条蛇般地突然蹿出来了。

“你这个人呀，唉——”

妻子的吐出了一个悠长的叹息。

我解释着，三年里我从来不曾接到或打出过任何一个０２２。我对这个突然来访的０２２和你一样大惑不解、莫名其妙。

坦白地说，我和妻子的关系经过“一千零一夜”式的修复，如橘红色的晨曦渐现东方地平线的关键时刻，又被这个夜半铃声推向万丈深渊。

我抬了一下听筒，想把铃声截断。听筒却从我那湿漉漉的手里滑落了。

听筒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迟钝的响声。它像一个倏然仆倒的在马路上的老者那样，扭曲、挣扎着着身子，依旧在顽强呼叫着：

“喂——喂！”

“喂个蛋！”

我愤愤地嘟噜着，按死了那声音。

当话机复位以后，铃声顿时响起：

“来电话了０２２……”

我连续按了六次，铃声却顽强地第七次响起：

“牧师，请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