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乍飞时（中篇小说）之十九

孙柏昌

这是第三次讯问目击者了。

两个孩子各执一词。

不过，蝴蝶作为我致死因素的关键问题似乎是勿需置疑的事情了。

如何把蝴蝶与我的死亡联系起来？

“大家都好好琢磨琢磨，这蝴蝶与荣子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长从脚趾缝里抠出一团黑乎乎的臭泥，放在鼻孔闻了闻。

所有的人都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乡下人脆弱的想象力。

于是， 就有了以下几种关于“蝴蝶”的推测：

“噢——这个庄子和荣子的死有没有关系呢？庄生梦蝶。蝶乎？庄生乎？蝶乎？荣子乎？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周与？大哉荣子，可与庄周比矣。”

小翠爹酒糟可能是酒瘾又犯了，不停地打着哈欠，眼泪也尾随着哈欠汹涌如注。

“有道理。有道理。哈——欠！俺前些年在烟台看过一场戏，哈欠！叫什么来着？哈欠！男人死了，女人去——哈欠！坟头哭，哭成了哈欠哈欠蝴哈欠蝶。那个女的长得哈欠那个俊呀，就跟哈欠我们家的哈欠小翠似的。”

酒糟一句话打了十来个哈欠。一边说着，一边把小翠揽到自己的怀里。随后，两行眼泪便把女儿的那头黄发打湿了。

“翠儿，咱走吧。”酒糟牵着女儿的手，他的酒瘾又来了，想去臭鱼家的小酒馆。

臭鱼的小酒馆在村西头。关帝庙东一墙之隔。小酒店专门卖那种2角钱一斤的60度的散装地瓜干烧酒。

小酒馆有三种葫芦提：一两、二两、半斤。用来喝酒的却是一样的棕色敞口大陶碗。

酒糟是臭鱼的常客。

当他晃晃悠悠走进小酒馆的时候，臭鱼就会问：“大的？小的？还是中不溜儿的？”

倘是要大的，酒糟的嗓音就特别高：

“大的！”

若是要小的，声音便低沉了许多：“小的。”

如果是“小的”钱也付不出的时候，酒糟便会在那油亮亮的水泥柜台边上磨蹭半天，反复跟臭鱼说着同一句话：

“赊个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