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乍飞时（中篇小说）之十五

孙柏昌

“盛、盛、盛叔就就就是了——不起。什——么么么地到到到了他——的手手手里，都、都都会变——变成一个聚聚聚宝盆。可有有有的人就——不不不行，聚聚聚宝盆到了手——手手里，也会——变变变成破——破破瓦罐儿。”安儿说。

我知道，安儿是在说小翠的父亲酒糟。村里的人都知道的，酒糟本来就不是正经的庄稼人。土改改到他们家的那块金盆地，确实变成一个破瓦罐了。

酒糟先是在那儿种了一年黄瓜，他喝了酒就会忘了弄园子，黄瓜秧子长满了叉儿，看起来黑油油的长得壮实，可是疯长的全是秧子不结瓜。星星点点的结几个黄瓜，刚好够他自己做下酒的凉拌菜的。第二年又改栽韮菜，韮菜又倒了秧。第三年便不得不种苞米了，种苞米省事。不过，省事的苞米也愈长愈倒抽了。金盆确实变成了破瓦罐。

我父亲仍然对金盆地一往情深。他希望那地到了酒糟手里，也会金盆依旧。

奶奶一直讨厌我们家族那种与生俱来的孱弱。她一直自己那强硬而丰腴的乳汁冲刷着残留在我们身上的孱弱痕迹。

因为我没有得到奶奶乳汁的哺育，所以，我那先天不足的柔弱性格，与父亲大同小异。父亲原本是吃过奶奶的乳汁的，只是吃的时间太短，还不到五个月，奶奶便怀上了叔叔。

奶奶那短暂的乳汁并没有冲洗掉爷爷残留在父亲身上的孱弱。

父亲按下的每个手印都无一例外地验证着这种讨厌的孱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