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乍飞时（中篇小说）之七

孙柏昌

“小荣子哎——”

奶奶走在小河边的沙滩上。奶奶在所有我曾经嬉戏玩耍的地方，寻找着我的灵魂。

溪水中溅跳着鳞鳞的月光。奶奶仿佛看到了我的那双清凌凌的眼睛。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这样的事实。三天前，就是在这片沙滩上，我还依偎在她的怀里，吮含着奶头，清亮的目光遥望着满天的灿烂的星斗，听着她的织女与牛郎的故事。

在她的四个孙子中，我是最小的一个，却寄托着复兴家族全部希望。她觉得，我的三个哥哥都带有我们家族那好像永远根绝不掉的孱弱。而我，刚刚八岁，就能够操练一手很有力量的铁沙掌了（奶奶自幼就练就了一身的好功夫她说，自己有了功夫，不是为了去欺负别人，而只是为了不受欺负）。而且，五天前，已经正式成了山寨里的孩子王。

当我把柳条编织成的王冠拿回家，告诉奶奶：

“我是孩子王了！看，这就是王冠！”

奶奶兴奋得泪水如同山泉般喷涌。

奶奶抱起我，吻完我便那吻柳条圈。柳条还带着刚刚折下来的绿油油的青涩味儿。

我知道，我的小孙子最有出息。奶奶说，她在替接我生的时候，满屋都溢满芬芳的气息。还说，我一出生就足磅，八斤一两。奶奶把我的孩子王当成我们家族的荣耀。她把柳条王冠挂在了堂屋的门楣上。

柳条王冠的青翠还未曾消褪，我却不在了。

那时，我曾经兴奋的告诉奶奶，知道么，要想当孩子王，必须像关老爷那样过过五关。

哪五关？奶奶问。

第一关，痛饮青石泉。金鸡寨东南有一陡峭的青石崖，崖壁上有一青石泉。水很清凌，也很甘甜。不过，人们却不敢去喝。因为那儿有一条很大的青花蛇在守护着。要想喝上青石泉，必须攀上陡峭的山崖，还必须不必畏惧青蛇的攻击。第二关，飞身鸡爪山。鸡爪山山巅巍然耸立着两柄利剑似的巨石。相传那是金鸡飞离山洞时用爪子抓上去的。巨石非常光滑，且有两房高，必须空手攀援而上。第三关，鬼火千字文。每到深夜，庙后酒糟家的祖坟地里总是蓬生着许多蓝莹莹的鬼火。鬼火忽上忽下，翻飞如蝶.。时而聚集在一起，如同一盏蓝色的马灯，时而四散而去，闪烁若繁星数点。要想当孩子王，必须在浓重的夜色中，在坟场借助莹莹的鬼火写完一遍千字文。第四关，神弓取猫头。金鸡寨与刘家夼一河之隔。金鸡寨属黄县。刘家夼归蓬莱。两个村落之间曾经发生过无数次械斗。春夏时节，为了争夺河流的主权，孩童之间，也总是要进行例行的石子战。战场主要是在河滩上。倘一方占了上风，便可以乘胜追击，直到用弹弓射击对方人家的窗户，或者房屋上的猫头（猫头是建在屋脊两端的两个类似鸽子脑袋一样东西，既是一种吉祥物，也是为了美化。而且射中的必须是刘家夼村长家的猫头。第五关，称霸五子棋。五子棋是金鸡寨一带的经常玩的智力游戏。先在地上划上一个方形，然后再横、竖各划上三条线，这便是棋盘了。随便各用不同姿色的5个石子或者5根小树棍当棋子，便可以对弈了。只有在与十个人对弈十局而获全胜的条件下方可称王。

“你都赢了？”奶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