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岛(长篇小说)
(2021-11-09 04: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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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岛(长篇小说)
孙柏昌
那天,方程把一身崭新的蓝色道道服递给老海怪的时候,老海怪惊讶了许久:
是我的吗?
方程:当然。
老海怪:这么说,我就是你们一伙的啦。当上了海洋石油工人?
方程:穿上试试,合适不合适。我给你领了个特大号的。
老海怪:甭试,甭试。
他把那道道服一会儿抱在胸前,一会儿夹在腋下,躲闪着在风中摇来摆去的枯干的芦苇,回到小渔船上后,他第一次用布擦了擦舱室,还用笤帚扫了三遍。扫出许许多多陈年鱼鳞的碎屑。有些鱼鳞是新船出海第一次打渔就留下来的,算起来也快二十年了。接着,他就烧了半锅开水,迎着峭厉的寒风,咯吱咯吱把身子擦得通红。刮胡子,洗脸,穿上道道服,对着海水看了半天。
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自我欣赏:他妈的!原来我还长了个鹰钩鼻子呀!
在那天夜里,那身道道服把张寡妇的眼睛映得蓝盈盈的亮。
张寡妇:那么,你就不用去打渔?
老海怪:那当然。
张寡妇:那么,一个月得很多钱?
老海怪:五十六,凑合着吧。
张寡妇又问了许多“那么”。
老海怪被“那么”得心急火燎:那么那么的还有完没完!我来这儿可不是光听你那么的。
说着,他就把张寡妇抱到了炕上。张寡妇的炕头烧的热乎乎的。他把脱下的道道服放得规规正正。不似先前,把挂满鱼鳞的老羊皮袄一抡,就呼哧呼哧喘气了粗气。搂着软绵绵的女人,看着那身崭新的道道服,在昏黄的灯光下,象大海涌动的波纹。他第一次强烈地感觉到了:我该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了。
老海怪:嫁给我吧。
张寡妇:嗯。
老海怪:我们生个儿子!
张寡妇:嗯。
老海怪:儿子长大了,我就把这身道道服给他。
张寡妇:嗯。
他终于有资格和女人结婚了。先前,他也曾偶尔动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和他相好的女人都说:睡睡觉还行。嫁给你,那就另一回事了。他理解那些女人。一个终生漂泊大海的打渔人是不能有家室的。海边渔村那一个个坟茔都是寡妇的孤坟。在生的世界里,她们整天为男人担惊受怕、苦守空房;在死的世界里,灵魂也孤苦无依、形单影只。这第一身道道服,老海怪一生只穿了三次。一次就是当天夜里。另一次是和张寡妇结婚那天。当儿子离家接替他上班的时候。他把那件放了二十年依旧崭新如初的道道服,脱下来,送给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