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岛(长篇小说)
孙柏昌
小鸥惊叫一声,从床上翻坐起来。
“石田。石田!”她呻吟着。
这是梦吗?真真切切的,又分明不是梦。
窗外,已透出熹微的霞光,一群鸽子鸣着清亮的鸽哨从窗前掠过。
我将怎样去面对爷爷那抖动的胡须和那把亮闪闪的大刀?
爷爷确实带着她和芦生哥去瞻仰过英灵山的铜像。那时,她十五岁。芦生哥来接她回家。在自己的梦中,芦生哥为什么变成了石田。那滩留在涧底的殷红的血呢?让她惶悚不安。
她穿着睡衣,走进了客厅。
客厅里,苇生一手握电话听筒,一边写着什么。小鸥走进来时,他把稿纸翻压过去。
苇生哥也神经兮兮的,好像也多了许多神秘。她想。
“渤海七号的报务员都死了?……还是接不通。”
“他们钻的是气井,芦生哥他们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小鸥。你现在还关心芦生哥吗?”
苇生很恶毒地做了个鬼脸。
小鸥没说话,闪身出去了。她准备接受一切误解和责难。苇生哥的,海子的,还有许许多多人的。但是,爷爷的呢?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梦。人真不该长大。她还想着自己应该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小姑娘,偎在爷爷的怀里,拉扯着老人的胡子:
“老山羊,再给我讲个故事嘛。”
她斜偎在床上。她看见,海河被楼群、树丛挤成细细的一带水,很象故乡的小溪。
那条清亮亮的小溪呀。永远唱着一支无忧无虑的歌。
她,辫梢上系着一朵马莲花。马莲花一颤一抖地吐着芬芳。蜜蜂嗡嗡营营地追逐着她。她奔跑在溪水里,溪水溅起一簇簇洁白的水花,柔细的沙丝丝地搔动着她的脚丫。有时候,她和小伙伴在小溪的岔流上垒坝冲沙山,她总是当垒坝人,两只小手在水沙里滋滋地堆着沙坝,手被浸得刷白。沙坝堆得越高,坍塌得就越猛烈。一次又一次,失败者总是她。那个小男孩乐得拍手跺脚噢噢叫。她却气哭了,坐在沙滩上直蹬脚。脚下踹出两个深深的沙窝。为什么呢为什么呢?爷爷抱起她,用长长的胡须在她的脸颊上扫来扫去。流动水总是堵不住的,越堵越流,傻孩子。
是呀,我并没有走出蒙昧的童年。她想。(节选)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