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岛(长篇小说)
(2021-10-20 04: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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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情感小说长篇浮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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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岛(长篇小说)
孙柏昌
婉云,你知道吗?我总想从芦苇大荡里找回点什么。其实,愈寻找,心理愈乱。乱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那是我吗?
一团团黑棉纱被点燃了。一个个火球在空中划着炽热的曲线,火鸟般飞向了枯干的芦苇大荡。苇叶上还落着细细的雪,雪在焚烧中融化了,变成了一滴滴晶莹的泪花。泪花珍珠般滚下苇叶,顺着苇杆滑落。苇叶在火舌的亲吻中怯羞似的抽搐、蜷曲,最后化作一片片灰蝶儿,在漫无边际的海滩上翩翩起舞。方之远把火棉抛得很潇洒,抛一个旋一个圈,跳,笑,仿佛在举办一个盛大的庆典。滑落的水珠变成一团团洁白的水汽,汇进了一团团浓浓的黑烟。一股股黑烟在苇滩盘缠、旋舞,把脆弱的冬天的太阳遮罩得畏畏琐琐。一只只灰蝶儿飞向了深远的天空,一股股黑乎乎的水流在雪地上蛇一样蜿蜒……
那是我吗?
那是他们住进楼房的第十个春天……
一只苇锥儿从客厅的墙角鬼鬼祟祟地钻出来。初时,因墙角立着一个大衣架,谁也不曾发现。那天,方之远摘下大衣时,才看见它已盈尺,绽开了两片叶子。方之远叫妻子:你过来一下。妻子:我正忙呢。她正在鼓捣一个旧包装箱,准备把几件道道服拿出去换鸡蛋。方之远:你看,墙角居然钻出了一个苇锥儿!妻子:是吗?是吗?苇生也跟着妈妈走进来。苇生耸耸肩:这玩意儿还真沉得住气。大楼压了十年,还长。妻子:掐掉!掐掉!看了就讨厌!方之远没有去掐。也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残酷,只是把那片张开的叶,象把玩古董那样,小心翼翼地扯成一条儿一条儿地撕下来。苇生在旁边笑眯眯地嘟噜:爸,您说的---那次大海潮卷走了井架、设备。他一条儿一条儿撕着叶片,“丝丝”的声音湿漉漉的。爸,你们为什么不去捞设备,抢钻机,偏偏去---他把叶片很精细地扯作七条、八条,直至十一条,最后竟线儿般纤细了。他扯得有滋有味。偏偏去捞那面红旗,而且还牺牲了个司钻---他慢悠悠地撕扯,屏息静听那苇叶分裂的声音。爸,一面红旗三尺布。一台钻机呢?一台柴油机呢?你们不是大傻帽吗?妻子把那只包装箱推到门厅:苇生,来帮帮忙。苇生:又换鸡蛋?窗外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吆喝“换鸡蛋来---”妻子:可不呗!一些破道道衣服!方之远禁不住嘿嘿一笑。被撕的苇叶一条儿一条儿垂挂着,苇锥儿也像穿上了道道服。苇生搬走木箱又走进来。爸,你们还饿着肚子唱歌,那不是愈唱愈饿吗?方之远扯罢了第二片叶子,站起来:你少嘟噜这些废话,行不行?苇锥儿依然留在墙角。它在那儿可怜巴巴长了个把月,还是一只孤零零的苇锥儿。
水泥地,地板格,地毯,席梦思;柏油甬路,花坛,草地。人们都在千方百计地割断自己与土地的联系呀!方之远想。(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