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岛（长篇小说）

孙柏昌

方之远走进房间时，被妻子吓了一跳。

你还没睡？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去苇荡边坐了一会儿。

还一会儿，都十二点啦。

婉云，请原谅。我现在完全被小鸥的婚事搞乱了！乱得理不开头绪。

我早就说过，我们迟早会为那个秘密付出代价。你不信。

好像不单单是那个秘密的事儿。这里边有着太多太多的纠葛。活着的，死去的。无论如何，连我自己也不大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你想想看，还有父亲。他能承受得了吗？小鸥偏偏要去的，又是胶东爷爷家。

方之远走进了洗涮间，轻轻地冲洗了一会儿。出来时，他带着一股湿淋淋的清香。

别说了，之远。睡吧。

婉云，我总在想，我们是不是在一点点儿地背叛自己呢？坐在苇荡里，我想了许多许多。方程、肖芳如果活到今天，他们又会怎么想？

你觉得小鸥错了吗？

还不能那么简单说一声对或错。我反正理不开头绪。就是觉得这种事不应该发生在我们家。

小鸥也是为了逃避。这，你是知道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宽容了她。

让我们慢慢适应吧。好吗？之远。

她抚摸着丈夫那宽厚的肩膀。他握了握妻子的手。他们都觉得自己老了。

他想挣脱点什么，下意识地攥了一下手掌，居然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嘎巴声。

你还想？妻子问。

她显然听见了那声“隐语”般的暗示。

方之远拥紧了妻子。刚刚在芦苇荡里坐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还有力量。他拥抱着妻子，仿佛又看见一棵棵拱动冰凌的坚挺的苇锥儿，还有那在海风中大起大伏的芦苇荡。（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