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巨人(随笔)
(2021-07-24 05:14: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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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巨人(随笔)
孙柏昌
当我非常认真地检索了一下自己,在确认自己凿实无志可丧的时候,我便对绿植发生了隐秘的兴趣。
在我们受的传统教育里,玩物是要丧志的。其实,眼下满世界都是玩物的人,多一个丧志的我,这世界既不会变轻,也不会变重。况且,我毕竟是无志可丧了。
于是,若干年前一个除夕,我忽然萌动了一个念头:别人过家春节都要在鞭炮上花上千把元钱;而我只有两个女儿,自然是不喜欢那震耳欲聋的炸响。我也自幼胆怯,从来也没有对鞭炮真正发生过什么兴趣。况且,女儿也都到了应该出嫁的年龄了。买盆花,也是图个吉利或者算是一个暗中的祝福或祈祷吧。
于是,我就搭了个的士直奔花市。
那天,天很冷。车窗外凛冽着粘稠的风。黑色、褐色的灰尘、纸片、草屑在天空中扭动着欢快的舞蹈。阳光被遮荫得瑟瑟发抖。不知为什么,每每遇到这样的天气,都让人闻到一股衰老或死亡的气息。而偶尔炸响的鞭炮声,似乎是对这种死寂的反抗。
花市里,弥漫着湿润的花香。顾客已经很少了,只有花的主人在那儿呆滞地进行着最后的守望。当我走进去的时候,我看见了许多束闪烁的目光齐刷刷地向我刺过来,所有的目光都对我满怀激情、希望和感动。那一刻,我也真实地感到自己的存在和这种存在的价值。因为很长时间里,我几乎变成了一个影子,没有人会在乎我的存在或者消亡了。甚至连我自己都产生过这样的怀疑:我是谁?我曾经存在过吗?那些芒刺的目光毕竟唤醒了我那久违了的感觉。能够从他人那里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或者是自己的存在会吸引那么一、两束期冀的目光,大概也算是一种非常奢侈的幸福吧。
这种幸福感支撑着我挺直了腰身。我气宇轩昂地走在那些尖锐的目光流里,享受着买方的尊崇、荣耀。
“进来看看吧。”
“来盆什么花呀?”
“……”
本来不那么好听的塘沽方言,倏然间变成莺歌燕语了。
我依旧气宇轩昂。而且故意放慢脚步,想把这倍受尊崇的时间无限期延长。不过,天色渐暗了。花市也接近打烊的时分了。不知为什么,那天的时间好象过得别样的快。
她们的邀请、笑脸,虽然都那么灿烂,但是,笑脸的后面却是欲望。尽管我气宇轩昂,对于这一点,心里还是非常清楚的。
其实每一个摊点摆的花大都相近。我最终还是选了一个个子矮小的中年男子的摊位。他与其他摊主并没有多少区别。选择他的理由也非常简单:他没有笑。我历来讨厌那种特别会笑的人。大概是自己的经历中确实上过笑的当吧。所以,对笑脸总是异常敏感、警惕。
我把目光投向哪盆花,不笑的他就主动向我介绍那盆花的品名、习性、如何栽培什么的。
我最先看中的那盆花就是绿巨人。也算是应了彼时彼地的心情,在我觉得自己就是巨人的时候,又恰恰选中了这样一盆名字叫绿巨人的花。这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暗示或者叫着心灵感应。
于是,首选绿巨人之后,便又选了一盆凤梨和五株一盆的郁金香。钱花了不足200元,我觉得很值。当然不单单是花。
交易完成后,我告诉那位不笑的摊主:我去叫的士,一会儿就来搬花。
他特别主动热情。我刚刚叫来的士,他就把花搬到马路边上来,花盆外都裹了一层报纸。他说:花怕冷。
他不会笑,却会想得特别周到。
当我兴致勃勃地回到家的时候,打开报纸才发现,他把那盆凤梨掉包了。那不是我自己选中的一盆。而是一盆花期行将衰老的。于是,我心里便生出许多怅然:
以后真不知道如何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
不过,我喜欢绿巨人。有它也就满足了。
在我养植的许多花中,我始终对绿巨人情有独钟。它毕竟唤起了我许多美好的感觉。直到今天那种感觉还如芒在背:
有尊严的生活,是每个生命都需要的。于我,则是生命存在的前提,须庾难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