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的土名叫洋柿子3（小说）

孙柏昌

南窰、七个被风吹皱了皮肤的洋柿子、中年女人、黑衣、一张黝黒的脸……

皮肤也像被风吹皱了的洋柿子……

许多年间，我不断拼凑不断寻找着那个卖南窰洋柿子的女人……

花市的门向西，菜市的门向北，两门之间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门，都很窄，只能容一个半人出入。我侧身出花市的门时，被一个胖女人撞了一个仄歪，落脚时，便踩到了一只洋柿子。洋柿子的血一样汁液便溅到了我浅灰色的裤管上。六颗晶莹的西红柿籽，还有八片血色污斑，让我的裤管有了一种恐怖得说不清的暧昧。

对不起。我尴尬地笑笑。

你全要了吧。她也笑笑。她的笑脸也像起皱的西红柿。

多少钱？

二块。

我掏出钱。她把剩下的七只西红柿装进塑料袋里。

这把茴香，一块钱。你也要了吧。她依旧笑。

我点点头。

我的意外一脚，踩出了一个崭新的希望。

当我吃下第一个皱巴巴的洋柿子的时候，我的眼前好像漾起了蒙娜丽莎那神秘的微笑。

洋柿子那细密的皱纹里隐匿着一种父亲的气息。我好象回到了童年。

剩下的六个西红柿好象变成了上帝的圣饼。每天清晨，我用香皂洗三遍手，然后把一颗西红柿在清水里浸泡三分钟（不用清洁剂），再冲洗干净。我吃得十分庄重、谨慎。先在它那皱巴巴的尖顶咬一个小口，吮吸芬芳的汁液与晶莹的洋柿子籽。一个小小的西红柿，本来一口便可以吞下的。我却要无限延长那美好幸福的时光，消磨至少三分钟。

我的眼前会跳闪着许多画，故乡的画。夜色里，忽闪在林丛里萤火虫；笨拙地蠕动着爬上柳树干上的知了猴；黄昏里，蚂蚱在草丛里飞起飞落；沙答巾（一种蚂蚱的名字）飞动时那有节奏的沙沙声；清晨，雾像一缕缕炊烟在山峦上散漫；杨树胡子间的蜘蛛网晶莹着露珠，一只小飞蛾在蛛网上扑闪……

我好像看到了父亲的身影。他在走向菜园，身后跟着那只沉默的黑狗……

我希望我在吃完最后一颗南窰后，能够找到那个来自南窰的女人。

我每天都坐着公交车去那两个门交接的地方。她不在。

当我依然非常庄重、谨慎地吃最后一颗西红柿时，吸吮汁液时，居然呕吐了。西红柿已经变质腐烂了。

她的微笑那么灿烂，应该不会腐烂。

为了寻找她，我锲而不舍了许多年。我乘坐的公交车，从柴油换成了液化天然气，也不曾寻到她的踪影。

我走遍了小城的所有集市、早市。花鸟鱼虫、车站北路、小梁子、新城，甚至还跑到市南区的咸水沽……

那个皮肤黝黑的女人呢？

她的微笑仿佛真的变成了蒙娜丽莎那无法破译的微笑。

或许，我可以直接去南窰寻找？南窰在什么地方。我用百度搜索不到。只好用谷、歌地图。我终于看到了那隐匿在海河北岸的小点点。

一天，我在集市上听到无处不南窰的叫卖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