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说史】一个惊悚故事：他和他的两个老婆

文：宋燕（InnerShine自由写作计划驻站作家）
 

　　三国时期曹操的儿子曹丕，曾经先后有过好几个美貌而又聪明的老婆，其中最为出色的有两个，一个叫甄洛，一个叫郭女王。两个人拥有许多共同的特点：都很漂亮，幼时都曾被算命的说日后“贵气十足”，都既有才气又有心计，还都比曹丕大，甄洛大5岁，郭女王大3岁。
　　甄洛出身贵族，在嫁给曹丕之前，本是袁绍的儿子袁熙的老婆，曹操战胜袁绍后，曹丕被甄洛的美貌所打动，于是抢来做了自己的老婆，宠爱一时。甄洛第二年就给他生了个儿子曹叡，几年后又生了个女儿。
　　郭女王是破落人家子弟，曾做过婢女，后来被人当作礼物送给曹丕，靠个人奋斗从姬妾队伍中崭露头角。没有生育，但对曹丕的事业——争夺继承权——帮助很大。
　　两个人都是人尖，其间的PK必定激烈万分，详情在此不表。

　　到曹丕夺得继承权，得到皇帝位置的时候，这场PK有了一个结果。其时郭女王正受宠爱，被封为夫人，其他几个姬妾也各有分封，唯独忘了甄洛，她被单独留在了邺城，而新皇帝曹丕的都城在洛阳。甄洛失望之余，口出怨言，写了一首诗抒发感情，结果被郭女王抓住了小辫子，报告了曹丕，并添油加醋地指摘了一些别的问题。曹丕本来就已经对甄洛产生了审美疲劳，受郭女王这一挑拨，更不耐烦，借着这个理由，下了一纸密诏，令甄洛服毒自杀。
　　逼死正妻，曹丕和郭女王多少心里有点含糊，那时候的人都迷信，很怕甄洛的冤魂会到地狱告状，于是在下葬时，将其“披发覆面，以糠塞口”，好断了她的上访之路。这在当时，算是很凄惨的死相。
　　这是一场标准的宫廷秘史，除了当事人和一些核心服务人员外，没有他人知道。曹叡当然也被瞒着。失去了母亲的曹叡成了孤儿，没有子嗣的郭女王就貌似勉为其难地收养了他，成了他的继母。
　　此后的故事曾经一度有点温馨：有心计的郭女王对待曹叡视如己出，很是疼爱，而曹叡也投桃报李，对郭女王也当作亲生母亲一样侍奉，母子俩就这样相亲相爱地过了十几年，这期间曹丕死去，曹叡继承皇位，并尊继母郭女王为皇太后。
　　几乎所有的阴谋都会被一些目击者在若干年后泄露，此事也一样。曹丕去世3年后，太皇太后也去世，郭女王在这世上的保护伞都消失了。此时，一个了解秘密的核心服务人员，曹叡的奶妈李夫人，终于将曹叡亲生母亲的死亡秘密告诉了曹叡。

　　惊悚故事就从此时开始了。

    满腔仇恨的曹叡，不可能公开地宣告和处理这件宫廷丑事，表面上仍要保持和郭女王美好亲切的母子关系，但复仇的想法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于是，一场只有两个人明白的猫捉耗子的游戏上演了。
　　曹叡经常找继母郭女王谈心，每每谈到情浓，就会有意无意地忽然提问：

    “我妈当年怎么死的？”

    “听说我妈死的很惨，您给我讲讲？”

    “我妈的死听说是被人害的，您知道么？”

    ……
　　郭女王多么聪明的人，从曹叡问起第一次，她就已经明了——他知道了实情。此时的曹叡已不是自己刚刚收作继子时的曹叡，那时曹叡还是个懵懂的孩子，现在却拥有了生杀的力量。夺取她的性命是随时地事情，但何时，以何种方式，她却无法预见。
　　她只能挣扎，通过动之以情，继而晓之以理的方式。起初她装作不懂：“这是什么人在挑拨我们母子关系？”但此举无效，毕竟5年的养育远远比不上16年的血亲。

    然后她否认，要求曹叡开棺验尸以证自己的清白——她笃定他不敢开自己母亲的棺。

    但她还是输了，曹叡叫来了奶妈李夫人。于是她辩解：“那是你父亲干的，为什么要问我？”

    到最后，不断的旁敲侧击的询问和彼此心照不宣的恫吓让她崩溃了：“你身为人子，难道仇恨亲爹，枉害继母？！”
　　猫抓耗子的游戏玩了5年，郭女王也在恐惧中度过了5年，她几乎疯掉了。《资治通鉴》中说她“忧惧而死”，事实上曹叡没有给她自己死亡的幸运，一斛毒酒让她体验了当年甄洛同样的痛苦，在她死后，一样是“披发覆面，以糠塞口”进了棺柩。
　　宫廷里的惊悚故事外人并无从了解，郭女王死后，对外宣告的是她因病去世，孝子曹叡仍旧大办丧事，以国礼将其下葬，外人看到的仍旧是一个完美的家庭亲情剧上演。在宏大的场面之下，在密密的幡旗之下，在阴暗的棺盖之下，一具造型奇特的尸体掩掉了那一桩桩、一件件、历经十数年的只属于几个人的秘密。

【宋燕，资深媒体人，家庭主妇，生于70年代，现任《北京青年报》本地新闻副主编，以笔名GEE在网络发表的〔读史系列〕，因其独特的女性视角和新闻记者式的严谨态度，点击率颇高，正待结集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