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2020年6月5日《天津日报.武清资讯》
“雍阳史话”栏
署名:侯福志
张中行1909年出生于香河县所属的石庄(今武清区河北屯镇石薄庄村),在他出版的所有著述中,作者的籍贯都被写成了香河县,有些人据此认为张中行不承认自己的家乡是武清,他对武清没有感情,其实这种认识是一种误解。
石庄、薄庄,位于河北屯镇驻地西南一公里。原是两个自然村,均于辽代立村,以姓氏命名。1958年,因两个村的宅基地相连,故被合并成为一个行政村。民国时期,河北屯镇是一个建置镇,属香河县管辖,石庄、薄庄均隶属于当时的河北屯镇。1958年12月,河北屯镇以及所辖李大人庄、杨家场、石薄庄等28个村庄被划入武清县,属大良公社管辖。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有关张中行的籍贯问题才产生了歧义。
1921年,张中行就读于河北屯镇立小学。1925年就读于通县师范学校。之后又考取了北京大学中文系。1935年大学毕业后,先后在天津南开中学、保定私立育德中学教书,后来又多次变动工作。先后做过大学助教,当过杂志编辑等。也就是说,自1925年起,张中行就已经离开故土到外地就职了,在这种情况下,包括故乡村庄的合并以及隶属关系的变更等,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由于他的履历表上,在籍贯一栏中始终填写的都是香河县,在没有特殊需要的情况下,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变更自己的籍贯。给人的感觉,好像张中行只承认自己是香河人,而不承认自己是武清人。这就是人们对张中行产生误解的由来。
翻开张中行的著述,尽管他说自己是香河人,但从没有否认自己是河北屯镇石薄庄人。而且,在他的笔下,故乡的一草一木都是美好的,都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珍贵的记忆。
在武清有一种几近消失的美食──碾转儿。张中行在他的回忆录,清晰地记录了这种食品的做法。在他老家石庄村西端有个南北向的长方形小园,在春天和早夏一段时间内,这个小园被家人种上了“哑麦”。与冬小麦相比,这种麦子的生长期比较短,属春种夏熟。哑麦的茎又短又粗,麦穗短粗,颗粒无芒。在夏至节气之前的十来天,哑麦的颗粒成熟,家人们趁着青而未黄时就开始收割。因为数量不大,很容易就脱粒完毕,装在笸箩里,呈浅绿色。大人们把麦粒放在锅里炒,一直炒到颜色变为微黄时取出,然后将其运往磨坊进行磨面。张中行记录了磨盘转动的情景。只见“颗粒由磨石上方的圆孔下行,随着磨料石上半(磨盘有上、下两半)的转动,经过上下磨石的揉搓,就成为细圆条,由磨石的周围落下。这就成为碾转儿,盛在碗里,加上蒜泥、盐、酱油或芝麻酱、香油,全家人或聚坐或散行,可以尝一年一度的田园风味,饱餐一顿,味道很美”,在这篇题为《哑麦榆钱》的随笔中,读者可以从细腻的描述中,闻到乡间磨盘转动的声音以及碾转儿的香味来。
关于张中行的文章中提到的哑麦,笔者没有查到相应的解释,但在另一位武清籍作家笔下,应当是指人们常说的大麦。1943年12月22日,《新天津画报》曾发表了一篇由杨轶伦撰写的《广杂粮食谱》的文章,作者在“碾转儿”一节中,是这样说的:“碾转儿:大麦将成熟时,采其穗之青嫰者,将麦粉挥落,置于釜中炒熟,用磨磨之,则成小面条形,故名碾转儿,食时再和以醋、蒜、盐、油、黄瓜丝之属,每年将至麦秋时,乡人多有制食之者。”
在武清乡间,当春天榆树开花的时候,可以打下榆树的种子──“榆树钱儿”,掺上一些棒子面,就可以用来贴饼子吃,虽然这只是穷人的食品,但却是一道难得的美食,若非在乡间很难吃到它。在张中行小的时候,虽然他不会上树,但会用钩子把榆树钱打下来,然后交由母亲去做美食。在他的记忆里,“各家的吃法是一致的,洗干净,掺在玉米面里,加水,用手搅动,到可以粘合成碎块的时候上锅蒸。蒸熟之后,也是加蒜泥、芝麻酱之类,当饭吃。”
在河北屯镇的东北部有个村子叫杨家场,坐落在青龙湾河南堤下坡不远处。这个村子是张中行的姥姥家。在张中行年幼的时候,他常随母亲回姥姥家去住。姥姥家的院子分为东西两部分,西边有正房2间、厢房3间,是姥爷、姥姥的住房。东部的几间房子则分由大舅、舅妈使用。在院子的西边有个小菜园,里面有一口水井,园子里可以种菜。在夏天的时候,张中行经常与表兄弟、表姐妹一起逮蝴蝶,到了秋天,就与小伙伴儿们一起捉蟋蟀。当然,给张中行印象最深的,还是一种当地的美食。这种美食就是姥姥亲手做的糖饼,张中行回忆道:“她(指姥姥)很爱我们,知道我喜欢甜的,常给我烙糖饼吃。”
1963年,张中行因下放回到了故乡,重新在石薄庄(此时石庄、薄庄已合并)定居。那个时候,童年的美食曾经唤起了他美好的记忆。很可惜,到了1976年,唐山大地震把张中行老家的房子全部震塌了,“从此在老家就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他童年有关河北屯的美食记忆也就渐行渐远。 (天津市·武清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