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愿也正常，想办法帮孩子实现吧。”爸爸低声应了一句。

马叔叔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说不管她有什么愿望我一定帮她实现，她说很想去一个地方，我心想来北京肯定想去天安门呵、故宫之类的地方。她始终摇头，说只是想去一个很高大的房子里坐坐，想跟一个曾经与她有恩的先生聊聊天，还想去看看她曾经的家人是否安好？”

“什么意思？”爸爸不解地问。

马叔叔接着说：

“我也听得直迷糊，转念一想，可能是孩子是让病折腾的胡言乱语，于是敷衍她，说等做完手术就带她去，她执意要在手术前去，说如果不去就没机会了。

任凭我怎么劝就是不听，我真发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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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问她：‘北京有很多大房子，你去哪儿呢？’

她妈懂了她的意思，问她是不是想去清真寺？

她使劲点头，眼神里流露出的祈求和渴望让谁都无法拒绝。

去哪儿都行，唯独清真寺我不想去，家里都信教，可我不信。

我当了半辈子兵，啥教都不信，孩子一直哀求我。

我推脱说北京有好多清真寺，她没等我说完就说去牛街，我真吃了一惊，我们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地方，她怎么知道的？

我还在发愣，她妈不知中了哪根邪，劝我带她去，还说怀她时就是在哪儿求到的，我看着这母子俩，再看看孩子那个眼神，想还是了了孩子的心愿吧，万一祈祷能对她手术有利呢。

第二天带着她们去了，孩子开始时走不动，一下车我就背着她。

到清真寺门口，她说要自己走，我高兴极了，放下她，她自己走了进去。

走得还很快，我们俩紧追，她进了礼拜殿，居然浑身发抖、泪如雨下、一跪不起，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一个岁数不小的阿訇出来了，站在她身边很久，等她嘀咕完了，抬起头看着阿訇，两个人眼神相对，很熟悉的样子，完全像是认识好久的老朋友。

后来他们开始聊天，聊得很投机，燕子说得很多很快，还满脸笑容，精神头很足。

我听了半天，一句没听懂，只知道是阿拉伯语！

我是回族，但父母那一代就不会说回族话，我根本不懂，偶尔能听懂一两个字，她怎么能用这种语言聊天？而且说得那么流利？

这还不算，接下来的事更让人吃惊。

她跟那个阿訇聊了很久，旁若无人，我怕她身体不舒服，催了她好几次，她似乎听不到，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聊得两眼放光，精神好极了。

我心里也高兴，不管怎么说，这孩子看来有救了。

从清真寺出来，她精神很好，说想回家，我愣了，回家？很远呵。

她高兴地说：‘不远，你们跟我走吧，很近的。’

我听得直糊涂，她妈怕了，我们俩人试图劝阻，这孩子根本听不进我们说话，牵着我们往前走，走了一站多地，才停下来，左右看了看，

说：‘是从这儿进去的，没错！’

然后沿着曲溜拐弯的胡同进去了，

两边深灰色的高墙，中间只能容两个人并肩走过，越往里走，我越觉得紧张。

她一派熟门熟路的样子，看起来高兴极了，偶尔还一蹦一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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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再劝她，该回医院了，怕她体力不支，怕医生找我们。

她根本不理我们，一直朝前走。

我拦不住，看她身体似乎好了很多，想看看到底这孩子能弄出什么更新鲜的。

我们跟着她，走到胡同尽头的一个四合院旁，她站住了。

神情暗淡下来，慢慢地走到大门口。

门不大，但门楼很高，门框上方常装饰雕楼精致的砖花图案，门边有两个装饰用的石鼓，墙是深灰色的，看起来很旧，很破落，从很高的门楼上能看出当年应该是个王公贵族或大户人家的府第。

门的左侧有一棵非常高大的柿子树，门楼在树冠的映衬下，有一种古色古香的感觉。

她站在门边，眼泪汪汪，低头流泪，半天说了一句话，我差点儿晕过去，她非常清楚地跟我们说：‘爸、妈，我当年就是从这棵树上掉下来，摔到这个石鼓上摔死的！’”

“她说啥？”爸爸的有些急切地打断马叔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