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走遍中国----浙江--绍兴--刨花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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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遍中国梅干菜鳗鲞刨花缸《圣经》 |


菜很快上来,就随手把刨花缸先放在了一边……先上来的是配了荷叶饼上的梅干菜烧肉,挺好,这样就不用另外再叫主食了。——哦,这个味道是对的!四方的带皮花肉块被梅干菜那独特的霉香裹挟了,肥的部分入口即化,不腻;精肉的部分不柴也不烂,味浓香;整块的稍微咀嚼便即唇齿留香,且香气似要直冲天灵盖……这一刻眼泪真差点掉下来。
小时候过年时,大家就都要正儿八经的备年货。而新疆不比内地,一是人家很多少数民族不过春节,所以整体的年味儿先就没有内地那么浓了;再就是,在那个物质普遍匮乏的年代,内地市场上尚不见得能有多么丰富的年货,何况是偏远、苦寒的边疆!
但毕竟过年嘛,大家就都还是要各显一下神通的……于是自记事起,我家在备年货时,除其它,就还必会各备下二十多碗的八宝饭和梅干菜扣肉(直到前些年老妈逝去,才把这传统减了半)。所以,绍兴梅干菜那特殊的霉香等于是自小就被扎根在心里了的。



后来有照着老妈的做法,用同样的食材和辅材试做过(辅材的包装看着都差不多),做出来也能吃,却味道要差很远。一直就感觉是买来的梅干菜有问题,但又觉得人家老字号的企业能够生存至今,品质应该就还是有保障的。是后来跟绍兴这边的熟人聊起,人家说:从前干活的是人,现在却用的是机器;人干活是用‘心’的,但机器你又能指望什么呢?
人家还告诉说:正经制作一坛梅干菜比制茶一点不容易,从最初的选料、除杂质后晾晒,到腌渍成熟后又晾晒,到高温蒸过后再次晾晒等等;这样反复多次后再入坛封存,又假以时日,方才能制成一坛正经的梅干菜。这其中的每个步骤都需得一丝不苟,都是不能有半点马虎的。
:所以,过去的梅干菜出品每一根就都是差不多的长短,颜色就也都是非常均匀的黑褐,而散发的霉香更是稳稳当当、不杂不乱的,让人无论看着、嗅着就都会感觉舒服、感觉安心。而现如今,这样品质的梅干菜市场上已经是绝对看不到的了。
但这一刻,却是感觉味道确实就是对的!或许是因为身处绍兴,人家随便的一款梅干菜就都好过大路货;也或许真就是吃到了好东西,因为店家总是糊弄不了本地人的。


又几分钟后才上的第二道菜:清蒸鳗鲞(xiang)。其实重点是想说一下这道菜的……‘鲞’最初的源意,单就是指‘剖开来晾干的鱼’;后经各种演变,如今已就泛指一切‘腌、腊’的食品了。那么如此看来,‘鳗鲞’应该就是比较正宗的鲞了;而《红楼梦》里在大观园的宴席上给刘姥姥吃的茄鲞,应该就是后来在演变过程中硬靠上来的。
说到‘晾干’,突然就想起小时候……传统制作腌、腊食品多就都是在立秋后,这个南、北方应该都一样。因为这个时节的温度、和空气的干湿度合宜;又各类蝇虫细菌什么的,就也都没了之前那么活跃。新疆人‘晾干’也差不多就这个时候,只是更多了个理由:就是本地蔬菜大规模收获后,各单位须得自己到农庄的田间地头去收购、并派车给拉回来,然后数百、上千公斤的分配到各家各户,以让大家做冬菜储备。
而这么大的量是任谁家都没可能保鲜的,那就只有将它们‘晾干’了。于是就有了花菜干、茄子干、萝卜干、哈密瓜干、以及各种绿叶菜干,等等等等。而那个时代的新疆,正常冬天就只能看到四种蔬菜:土豆、大白菜、胡萝卜和洋葱。而新疆的冬天一般至少得六个月,六个月里反复地吃四样菜,多数可能是会把人逼疯的,所以入冬前实在不得不就晾些‘干’了。


这当中感觉最离谱的应该是晾的番茄干……晾制过程很简单,只需把番茄两刀划成四瓣后,摊开来一个个地码在一大块板上,然后均匀地撒上盐,完了就可以搬到房顶上去晾晒了。只需几天工夫,之前以水分足为首要选购条件的番茄,已经就被晒到干瘪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而后到冬天吃的时候,要先用温水泡软它,然后切丁下锅耐心地调制成汤,后再下面片做成汤饭……就是那个时候新疆人最日常的饮食之一了。至于说味道嘛,这里要是说‘好吃的不得了’,准就会被看到的老新疆人骂‘贱骨头!’。那就换个说法,——也别有一番滋味。
当年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物资分配,之前有提到过的【见 (原创)走遍中国----新疆--乌鲁木齐--过年】。而如今却是总感叹于,当年每每分配果蔬时的那种盛况!那简直就跟过了节一样,大家什么正事都不干了,在家的男女老少需得齐上阵,一起在堆场和家之间来回地搬东西。
东西已经是分好了的,品质、数量都差不多,所以就也没什么好挑拣的,直接搬就是了。届时,平日里的各位艺术家老师们会换上了家里最破旧的衣服,然后或直接肩扛背驮,或借用破单车、抬把子(用红柳枝编成的类似小担架的东西)等工具,一趟趟地在那卖力气。那形象跟工地上搬砖的民工兄弟们是一样一样的。
(当年完全没听说过,是之后出社会混了才听人说起的……说这些人里的这个是这个家、那个是那个家;这个是这个领域的权威、那个是那个领域的一面旗帜等等。然后想起他们曾经的民工形象,想起他们曾经举着棍子满世界地追打发小,想起他们因为乱搞弄得满城风雨等等。然后什么权威、专家……每每听到这些名词就都会浑身的起鸡皮疙瘩。有时候甚至在想,这或许就也是在那个环境长大的一种益处)





孩子们当然就也不会闲着,一般开始时都也会积极的帮忙;而帮着帮着多就开始帮倒忙了;最后,则就会纠在一起开始追追打打的各种胡闹。那种情形里不搞出点事来,简直就都对不起大家能凑这么全。
而最令大人们头疼的该是每年分洋葱的时候,因为必定会有一堆孩子被发现,正人手一头洋葱、却已哭的稀里哗啦……而大人们看到后除了爆笑、还真就没法做什么。因为在新疆的谚语里确实有说:你要真是个儿子娃娃(男子汉),就该要能生吃下一整头洋葱(实际意思当然是鼓励人要坚韧不拔了)。但这些孩子则多是被大些的孩子们哄骗了的……相同的引诱还包括:夏天里大太阳底下晒过的铁、以及冬天里雪地里的铁,都是甜的。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当年真正生吃完过一整头洋葱的,竟然是个维族的女孩。她要稍稍年长一点,眼睛长的更像是个印度人,也从小就特别喜欢跳印度舞;再大一点后,她的印度舞水平已经就很专业了(毕竟身边有一堆的舞蹈家在看着她长大)。但她的养母,却是一位解放前就海内闻名的歌唱家。再就是很可惜,她人未中年,就在弟弟车祸后病倒,不久就去了……



跑题了……倒回来继续说鳗鲞。鳗鲞说白了就是用鳗鱼晾成的鱼干,但它又不能完全干透,干的适度才就是制鲞巧手们的功夫。而后,在大厨手里做清蒸鳗鲞,玩的就也是经验累积的功夫,其烹制方法看似很简单,就只需加黄酒、生姜蒸出来就好了;但上桌后,鳗鱼肉看着是否细白的品相可人,入口后是否口感松软粉嫩,这些可就都得看大厨的功夫了。
清蒸鳗鲞是配着一小碟姜丝醋一起上桌的。最妙是服务员有给提醒说:一定要蘸点姜醋吃,因为可能多少会有点腥,怕你们外地人会不习惯;再就是你得先专心地吃这道菜,否则一会儿它凉了、肉质紧了,影响口感不说,腥味可能还就会更重些的;还有,你下次点‘鳗鲞烧花肉’可能会喜欢,花肉的浓油沁足了鳗鲞,味道会很有层次。
饭后回到青旅,下午没出门,在书吧整理了一下几天来拍的照片。
是第二天中午才突然想起的,前一天按五毛钱/年计价买下的古董 ·
刨花缸,好像落在之后吃午饭的那家餐厅了。——但这时候,人已经在回杭州的客车上了。之后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三十块钱而已,懊恼不值当;也都不好意思回去找,要是给人来一句‘以为你不要,我们就扔了’,难道还好意思让人赔吗?不玩古董就对了,反正家里也不缺放鸡精的瓶瓶罐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