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水

　　又是暮夏了。

　　天很蓝，阳光依然很好。只是早晚透了点薄薄的凉意。几次风吹雨送，匆匆地，秋意泛了上来。

　　那天收到你的信，来自遥远的温哥华。作为一名化妆师，你谈到了自己的老本行。你说，上等的化妆是生命的化妆。我也说，上品的文章是用生命书写的。

　　那无悔的生命呢？你说我们都是后知后觉的女子，上学、恋爱甚至婚姻都比别人慢半拍。

　　自春而夏，是播种与成长的季节，在这个季节里，有柔风、有白云、有春草，还有那些花儿。可是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却辜负了上天的美意。在懵懂中跌打，在跌打中长大。

　　记得不知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人这一生是不断失去自己最爱的过程。我转述给你。你说，这样的话是有问题的。人这一生也是不断得到自己最爱的过程。是啊，看似矛盾对立的两句话，却都有道理。

我们长大了。

　　第一件证明长大的事情，也许就是我们明白了世界不是非此即彼。

　　那时候非常羡慕大人的生活。他们可以买很多好东西，他们可以随便教训我们，我们却只能乖乖承受。人生如白驹过隙，我们即将到达而立之年。

　　生命的时钟第二次，在我的心中重重敲响了。第一次是在不久前的十八岁。

　　我的情绪在这一年来很少大起大落了。欢乐与悲伤我都会坦然接受。小时候，摔倒了，还没等我们哭闹，父母的双手就伸了出来；上学时，也许是我们太乖又努力学习的缘故，总能得到老师的表扬与爱护。这些年来，我们在事业上奋力拼杀，也有了一些微薄的成绩，可是心中的不安全感与孤独却日益加重了。

　　那天夜里，我坐车从城郊的单位往家赶。清冷的风吹动我的长发，远处万家灯火。我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又渐渐被风带走了。一瞬间，我明白了家的含义，多年前百思不解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孤独的个体需要互相依偎互相搀扶，所以才有了家。

　　我很想有个家，但是我却不再为谁朝思暮想了。曾经爱恋一个男孩子长达三年。我宽容他的一切，愿意为之牺牲一切，甚至尊严。然而现在，尊严大于爱情。可悲的是，我们在选择男友的时候，在不讨厌对方的前提下，更看重的是条件。

　　曾经也梦想在20岁左右的时候能够遇到一个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古典的爱情不就是那样的吗？却总有那么多琐碎的错误，将恋人变成路人。其实，在成为路人之前，我们已不认识对方了。诱惑总是太多，回顾所来径，我们的心中已长满荒草。

　　还记得吗？在那样的一个夜里，夏虫在鸣唱。我们第一次喝醉了酒，你靠在椅子上，而我，坐在地上。我们说了很多的话，说的什么却全然记不起来了。那时候时光总是很悠长，现在的我们奔波在路上。不敢停歇，也不能停歇。肩负了责任，失去了少年意气。

　　你说，在近一年的时间里，你很怕黑夜的来临。午夜梦回，心中的那道伤蓦然将你惊醒。你说，曾经年少无知，不懂得保护自己，不懂得坚持底线。现在的你，不忧，也不惧。你的边界，任何人也不得跨越。别人看到的是你亭亭摇曳的美丽，可是那花瓣紧紧裹住了勇气、信任，留下一颗迷茫的心。

　　前面的路还很长。我们也有太多的理想。秋天即将来临，总有一天，无论我们的化妆品如何高档，皱纹会爬满我们的脸颊。我们会开始染发，日渐稀薄的头发长出了太多银丝。也许，我们的双手再也敲不动键盘，那个时候，想起在这个暮夏，我们努力完成了这个阶段该做的事，会不会像现在一样，有遗憾亦有喜悦呢！2008-8-26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