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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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 |
解剖台上的男尸
17岁时,我在外婆家所在的某市读中学。
临近毕业,有一天,上生理课的老师对我们说:有从医理想的同学举手。那时的我,很想做一名穿着白大褂胸前挂着听诊器的内科医生,就举了手。与我一起举手的还有六、七位男女同学。
生理老师带着我们去附近的一所中等卫生学校。路上他说,想从医很好,我支持,但上医学院要整天与尸体打交道,所以得提前让你们去见识见识人的尸体。
我们跟着生理老师进了那所卫生学校,早有一位四十多岁的身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在解剖室门口候着。解剖室门一开,我们便闻到一股浓烈剌鼻的药味。医生解释说这是福尔马林味,是一种强防腐剂,自人和动物尸体的血管注入既可防止尸体腐烂还能不破坏脏器组织以及血管神经的形态,以便医学教学。
解剖台上白布单下盖着一尸体。女医生自那尸体的脚下将白布单掀至尸体的脖颈。
那是一具男尸,尸体因为福尔马林的作用而成酱色。
那女医生一边象摆弄货物一样的摆弄着那具尸体,一边对我们说:“因为你们还是中学生,对人体结构简单的了解一下就行了,不需要讲解的太深,今天给你们看的是一具青年男子的尸体,因为青年男子的脏器、血管、神经正处在旺盛阶段,在尸体内好辨认。”
她一边说着一边掰开尸体被剖开的腹腔,给我们讲解肝脏、心脏、肾脏、肺脏、脾脏的形态和位置。还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人的肝脏挺大的,可能生前爱喝酒”。
可她总是不把尸体的头部露出来。我们都是处于好奇心很重的花季少年,很想看看这个人他的脸长得什么样。
可能她看出了我们的想法,就说:“这个人是个死囚犯,行刑时子弹是从后脑穿出,给你们看不合适。
一听这话,有个女同学便怕了起来,说不敢看了。我也想,那被子弹穿过的脑袋一定很恐怖,还是不看了吧。
这具尸体虽然因为福尔马林的作用变成了酱色,但发达的肌肉强壮的骨胳形态还存在,假若他是个活人,站起来一定是一位年轻的身材威武的男子汉。
这么一位年轻威武的青年男子是因为做了什么被行刑?抢劫杀人?拐卖妇女儿童?贩卖毒品?他被行刑后尸体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他的父母哩?他的爱人哩? 他有没有孩子?
假若他没有因为做了什么而被行刑,他就应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他可以实现他远大的理想,他可以孝敬他的父母,他可以爱他所爱的人,他可以养育他的儿女。
可这一切都与他无缘了,导致他做不该做的事的脑袋被子弹打穿了,在子弹穿过他脑袋的那一刹那,他都想了些什么?
后来,我没读医学院而读了中文。二十多年过去了,那具尸体一直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一直在想,子弹穿过他的脑袋的那一刹那,他都想了些什么。
两碗米酒
那年,我和老公新婚出游。因为是炎夏,自景点出来来到闹市后,感觉很渴,目光四处搜寻,发现不远处有一卖米酒的个体店,我们便走了进去。
那米酒有两种,一种是带鸡蛋花的,一种是不带鸡蛋花的。我和老公一人来一碗带鸡蛋花的。
我们正享用那带鸡蛋花的米酒时,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挑着萝筐,一脸的汗,背上的衣衫也湿透了,他的身后跟着个七、八岁的男孩。看那样,好象是来城里打短工的农民。
那男人一边把担子收起一边对卖米酒的店主说:“来两碗米酒,一碗带鸡蛋花,一碗不带鸡蛋花”。店主说:“只多两角钱,干嘛不来两碗带鸡蛋花的?”
那男人说:“你还是按我说的给我吧!”
店主只好给他盛了一碗带鸡蛋花的一碗不带鸡蛋花的米酒。
那男人将带鸡蛋花给了那男孩,自己则端起那碗不带鸡蛋花的米酒,呼噜了三两下,那不带鸡蛋花的米酒就到了他的肚里了。那男孩可能也是又饿又喝,也是很快地就把那带鸡蛋花的米酒呼噜到肚子里了。
店主看看那男人,所有在店里享用米酒的顾客都看看那男人。大家心里一定都在想,他不是不想吃那带鸡蛋花的米酒,而是想省两角钱。
十多年过去了,那男人该有五十了吧,那男孩该有二十出头了吧?
但愿他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富裕,不再会为了省两角钱而不舍得吃带鸡蛋花的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