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记忆里的荸荠
傍晚散步回来,母亲说你大姐来过了,送了一箱荸荠来。荸荠是姐夫种的,已晒干了,装在苹果箱里,颗颗是“老板”荸荠。
荸荠是我冬天喜爱的水果。同样放在茶几上的苹果、桔子、香蕉,我可以视而不见,对于荸荠,则每天必啃上几颗。这箱硕大的荸荠,大姐肯定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她晓得我喜欢。
说到荸荠,话题可就多啦。我们村按现时的说法,以前是远近闻名种荸荠的专业村。不仅每个生产队都种有十来亩的荸荠,每家的私有田,也大多都种,是当时的经济作物。生产队种,是为了售后的资金,兑现年终分配;个人种,则是为了换回过年东道。其时,虽不能到集市上出售,但供销社统一收购,价是低点,然不愁卖。村里有几个精明的人,借着名声,做起了荸荠种生意,培育种苗出售,以此赚取几个现铜钿。
荸荠好吃,培育管理却很费事。从培育秧苗到收获,其间好多的工作是有我们做小孩子的去完成。育苗其间每天需要浇水、盖草席,早晚各一次,大约需要二十几天。移植到田里,工作量就更大啦。除了每天要去付(灌)水,还得割草作为肥料。付水是用粪勺一勺一勺向田里灌,一百勺,二百勺,这样数着,几百勺下来,三分田里也不足寸水。要使荸荠长得大,必须用草作肥料。青草那时是稀有之物,割草也得抢,一个夏天下来,暑期的时光,大多化在了这上面。
到了荸荠草黄啦,正是割鹅菜的时节。这个季节,是我们欢快的时光。割好鹅菜,就在厚厚的荸荠草上玩摔跤。一边摔跤,一边留意,如果生产队长不注意,脚就会顺势钻入田里,向四周那么旋转一扫,就能挖出一手把荸荠来。
偷,当然是不允许的,而拾(捡)荸荠是放开的。深植在泥中的荸荠,它的茎,长在地下肆意蔓延,有的延伸至田埂,有的深入到底层。荸荠的个不大,颜色也不鲜艳夺目,又与泥粘连在一起,无论多么细致地挖掘,都无法将其采掘干净。即使捣了晒田,反复搜寻,等到种下早稻,还有荸荠苗抽出来。所以,绍兴的俗语里就有“呆子掘荸荠”一说。意思是反复掘还有,或要了还想要,引申为得寸进尺。
那么,如何捡拾到荸荠呢,我们有办法。刚掘好的田里是很难捡到的,须日晒几天,这荸荠自己就会暴露出来。经太阳一晒,粘在荸荠上的泥自然会干结脱落,这时荸荠就原形毕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啦。对于深藏在泥里的荸荠,怎样才能找到呢?这也不难,等到春暖花开之时,荸荠抽芽了,它自己就会从泥土里冒出来,向我们招手。这样的搜寻,至今想来还饶有趣味。
此刻,看着箱子里的荸荠,眼前浮现出四十年前的情景。也是快过年了,父亲从霜冻的三分私有田里掘起荸荠,划到十里外的供销社出售。具体卖了多少钱,我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我看中了一本连环画,书名叫《英雄小八路》,售价是八分钱。我立在书柜前,要买这本书,父亲皱了下眉,同意了。我如获至宝,那种兴奋,比现在吃一个涨停板还要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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