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帐篷》

她犹如田野中的一个丝绸帐篷，

  当晴朗夏日的中午， 一阵微风

吹干了露珠，晒绵了绳索，

  【她】便抓着绳索悠闲地轻轻摇荡，

支撑它的是中央那根雪松树干，

  是帐篷那直冲天际的顶端，

是帐篷灵魂确切存在的见证。

  【她】仿佛不受任何绳索的束缚，

全然没有羁绊，被无数

  爱和思想的丝绦，松松地牵动着，

【沿着指南针的方向】，与世间万物【相连】。

  只有在夏日变幻无常的气流中，

【她的舞步】稍稍受到阻碍时，

才会意识到那一丝微弱的牵绊。

【附3】：徐淳刚译本－

　《丝绸帐篷》

她，犹如田野中的一顶丝绸帐篷

　当晴朗夏日的中午，一阵和煦的微风

吹干了露珠，根根丝带变得柔和，

　【她】便【抓住】丝【线】，自由自在，轻轻【飘动】

支撑【她】的，是中央那杆雪松，

　那伸向【广袤】天宇的，高高的篷顶

那显示灵魂存在的【，】确切见证

　【他，】仿佛无牵无挂，

任何一根丝【线】都不能约束

　被无数爱和思想的丝带，松松牵动

【沿着指南针的旋转】，与世间万物【相连】，

　唯有当一根丝【线，】微微拉紧

在夏日变幻莫测的气流中，

它【，】才感觉到最轻微的【，】一丝束缚。

关于《丝绸帐篷》

—诗人徐淳刚答四川大学外国语学院焦鹏帅博士

焦鹏帅：《丝绸帐篷》第三句里的rope，您译为“丝带”，联系上下文，这里应该是牵引

帐篷的“牵绳、绳索”。将其译为“丝带”，感觉上很唯美，但是否有语义变轻？与后面

的“柔和”（relent）产生逻辑矛盾，因为丝带本身就“柔和”，并不僵硬。您当时译时

是如何考虑的？

徐淳刚：从英语到汉语，或者说从语音文化到语义文化，不能单纯考虑词义，而是诗意。

诗意介乎语音和语义之间，这是最重要的。诗的题目是The Silken Tent，这决定了整首诗

轻盈而深邃的基调。单从词义讲，这里可以联想到三个单词，它们都有“线”的意思。

string，指捆绑小件物品的细绳或细带子；rope，指用于捆绑大物件的粗壮而坚固的绳子；

cord，指比string粗，比rope细，较牢固，通常用于捆扎较小物品的线或绳，用作引申当

约束讲。但是你想想，这种词义辨析在什么情况下才有意义？它必须符合整体的诗意。

Rope是绳索，但译为“绳索”太重了，成了过于生硬的所指，缺乏能指的深远。“露珠”

之后，怎么可能是“绳索”？至于“丝带本身就柔和”，这不矛盾，因为relent来自sum-

mer breeze。

焦鹏帅：第四句So that in guys it gently sways at ease，您的译文“她便抓住丝线，自由

自在，轻轻飘动”，guys有“拉索、牵索”之义，原义是指“帐篷在牵索中轻松摆动”，您

这里将原文中的it，换为“她”，并且“抓住丝线”，“丝线”同样给人一种很轻飘的感觉，

第九句，第十二句，您同样处理为“丝线”，您当时译时作何考虑的呢？

徐淳刚：应该注意到，这首诗写的是帐篷，但是很奇怪，没有人物出现，只有屡次出现的its，

所以，“拉索”、“摆动”都欠妥（这是在写降落伞或庆典上的空飘），这样将破坏整首诗的

意境。

焦鹏帅：第五句And its supporting central cedar pole，直译的话应该是“支撑它的是中央

那根雪松柱（香柏杆）”。您的译文是“支撑她的，是中央那杆雪松”，将中心词pole换作量词，“雪松”成为帐篷的支柱，试想，一棵雪松如何成为一个帐篷的支柱呢？能不能请您解释

一下翻译时，当时作何考虑的？

徐淳刚：这是因为，She is as in a field a silken tent。是有一根雪松柱支撑着帐篷，但是，“她，犹如田野中的一顶丝绸帐篷”，假如“支撑它的是中央那根雪松柱”，过于局

限在帐篷内部，意义过实，空旷感完全消失，更和后面的That is its pinnacle to heaven-

ward难以衔接。译诗须前后徜徉，不能死盯“雪松柱支撑着帐篷”。

焦鹏帅：第八句Seems to owe naught to any single cord的主语照语境分析，应指“篷

顶”，而您的译文的主语是“他”，这里指的谁呢？另外，这句直译的话，应该是“篷顶

似乎对每一根牵她的绳索不领情，不欠情”，而您的译文是“他，仿佛无牵无挂”，似乎

理解上与原文有些出入，您如何看呢？

徐淳刚：弗罗斯特原诗中只用到了“她”（she）、“它”（it），并没有出现“他”（he）。

但考虑到这首诗用到了4个its，"it"在英语中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指物也指人类的小生命，指

已提及的或心目中的人或事物，等等），所以我在翻译中补了一个“他”，“她、他、它”并

用，都指向帐篷所象征的生命，但在形式上造成喻体的游离和变化，从而充分体现诗中所表达

的自由与束缚。至于owe naught ，“不领情”和“无牵挂”，哪个更好呢？从汉语来说，

“无牵挂”在这里有双重意思，一是本体“帐篷”似乎没有丝绦的牵挂，二是喻体“生命”的

看似无牵挂。“牵挂”有客观意义和有主观意义，而“不领情”只是心理的。所以当然要译成

“无牵挂”，这样以来，英语（原文）、汉语（译文）都不会有损失。

焦鹏帅：第十一句To everything on earth the compass round，应与第九句相连，意为

bound to everything on earth the compass round.换言之，是说“篷顶与世间万物松松

相连”。这里您的译文是“沿着指南针的旋转，与世间万物相连”，据笔者所知，指南针两

极只能摇摆，而不能旋转，而compass除了“指南针”语义之外，还有“圆规”之义，圆规

是可以随着一端的固定，另一端随之旋转的，而联系到的帐篷篷顶与拉索的关系，更象是一

个圆规，而不是指南针，您如何看呢？

徐淳刚：很奇怪，我想不出“圆规”怎么可能与世间万物相连，这简直是无诗意的词义辨析。

只有指南针，这个既代表中国文化又和西方（航海、航天）文化息息相关的东西，才能和天空、

和万物有某种关联。Compass的本义是圆形物，在这里指“篷顶”，也有“指南针”的联想，“指南针”在诗中的意义，在于象征生命的价值和方向，在于代替“上帝”这一西方的中

心思想（生命飘扬在未知的天空和大地之间，天堂和凡尘在这里神秘地化为一体！）。说到

“旋转”，你可以查阅任何资料；旋转30°叫不叫旋转？“旋转”和“指南针”没有任何矛盾。

焦鹏帅：通过对您《丝绸帐篷》与《没有鸟叫，关上窗吧》的分析，可以看出：您放弃对其韵

式的追求，转而追求一种由标点符号造成的形式相对自由的错落美。而弗诗之所以为弗诗，其

中之一的特征就是其严谨的韵式、音步安排，他曾说过：“我决定读不读一首诗有一种方法，

一种立竿见影的方法，好诗就看它押不押韵。……这是我的死标准。”（2002：《巴黎评论》

采访录－曹明伦）他也曾说过，“诗歌如不讲韵律，就像打网球不设拦网一样。”这种以牺牲

原诗的韵式，以自由体现代诗来译弗诗，您认为其意义、得失在何处呢？

徐淳刚：弗罗斯特是说过：“一首诗只是一种声音。声音是矿石中的黄金。现在，我们将把声

音单独提炼出来，抛弃那些不必要的东西。直到我们发现，写诗的目的就是要应用尽可能多的

不同的声音：元音，辅音，标点，语法，词汇，韵律……”但他接着说的是：“我们还需要借

助语境、意义和主题。这才是使诗歌得以丰满的最重要的东西。”假如按弗罗斯特原作的韵式

翻译，我敢肯定，呈现的将是陈旧的、缠着裹脚布的现代诗，而我想要的是在当代汉语诗歌关

照中的新译诗，它不片面地追求音步，而是紧紧跟随弗罗斯特的意义之音（the sound of 

Sense），和那些翻译家的出发点完全不同。这里只有明智，不存在得失。

【附4】：hkdcsh译本－

她猶處絲織帳幃之［地］,

　夏日的正午微風輕［拂］,

【風】乾了露珠绳索鬆［弛］,

　緊繃的帳繩【逍遙快［活］】,

它那支撐的雪松軸杆,

　是帳【蓬】尖頂遙指天［國］,

象徵定心骨神定氣閑,

　似不受帳索任何約［束］,

但無人嚴控，鬆散的【維護】

　來自無數愛思柔軟捆綁,

【似】那【羅盤左右】世間萬物,

　人之出行只受些微【影響】,

那夏日的【天空雲譎波詭】，

而意識羈絆卻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