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过无痕,却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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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过桥米线夫妻肺片老婆饼鱼香茄子功名利禄皆浮云 |
分类: 城市日记 |
中国的菜名非常有意思。
“鱼香茄子”里没有鱼,“老婆饼”里没有老婆,“夫妻肺片”里也没有夫妻。
还有“过桥米线”,米线为什么要“过桥”?
据唐鲁孙《大杂烩·过桥米线的故事》:“传说中云南蒙自县元江流域潴搐停洄,汇为湖泊,湖中有一座景物清幽的小岛。有一位士子每天在岛上攻读,他的妻子每天要从家里走过漫长的木桥,来给他送饭。”路上饭菜会变凉,在古代这是个大问题。
直到有一天,女人炖了一只肥母鸡,准备送去,岂料因为忙碌耽误了出门送饭。她在懊恼之际,惊喜地发现汤碗竟还是热的:“汤上浮着一层金浆脂润的鸡油,她顿时明白了鸡油能够聚热保温。后来她试着把生鱼片和蔬菜放在热鸡汤里,一烫就熟,鲜腴可口。”
由此,“过桥米线”的烹饪方式也就传承了下来。
不久前有一趟公差去到云南昆明,那里的朋友请我吃云南米线,边吃边聊,谈及著名吃货汪曾祺先生在《我在西南联大的日子》写“过桥米线”最为精彩,回家专门翻出来。
真是好看。
“街东的一家坐北朝南,对面是西南联大教授宿舍,沈从文先生就住在临街的一间里面。这家房屋桌凳比较干净,米线的味道也较清淡,只有焖鸡和爨肉(猪肉末)两种,不过备有鸡蛋和西红柿,可以加在米线里。”
“巴金先生曾说沈先生经常以两碗米线,加鸡蛋西红柿,就算是一顿饭了,指的就是这一家。沈先生通常吃的是爨肉米线。”
“入门坐定,叫过菜,堂倌即在每人面前放一盘生菜(主要是豌豆苗);一盘(九寸盘)生鸡片、腰片、鱼片、猪里肌片、宣威火腿片,平铺盘底,片大,而薄几如纸;一碗白胚米线。随即端来一大碗汤。汤看来似无热气,而汤温高于一百摄氏度,因为上面封了厚厚的一层鸡油。初到昆明,就听到不止一个人的警告:这汤万万不能单喝。说有一个下江人司机,汤一上来,端起来就喝,竟烫死了。把生肉片推入汤中即刻就都熟了;然后把米线、生菜拨入汤碗,就可以吃起来。鸡片腰片鱼片肉片都极嫩,汤极鲜,真是食品中的尤物。”
如今的过桥米线,是以清汤为底的,加入多种肉类,吃的是食材本身的鲜香,而非重油重盐的爽辣。云南地处国境西南,四季如春,依山傍水,新鲜食材应有尽有,又无须以饮食来对抗极端气候,是以滇菜风味独特,以鲜嫩甘甜、酸辣微麻为主,很合我的口味,非常好吃。
又深感汪曾祺的“米线文字”,浅淡,直白,不加矫饰,融在柴米油盐的色香味之中,恰似滇菜风情。
比如《我在西南联大的日子》,故地重游缅怀先师与光阴岁月时,写的仅仅是昆明的吃食,情感寄寓在琐碎生活和细小物件上,许多事情看似没有变,但又与从前不一样了,如水过无痕,却有温度。
说回米线。那么,当年那个独居孤岛孜孜苦读的士子,最后究竟有没有考取功名呢?
没有人知道这故事的后续。
也没有人关心这个故事的结局。
流传至今的,只是他的妻子曾经绞尽脑汁让他能在严冬时,吃上的一碗热米线。
这世间许多的事,譬如士子科举,譬如唐僧取经——当事者时常以为,金榜题名、得道成佛的结局才是一生所求;殊不知,功名利禄皆浮云,而命运的金榜与人生的真谛,早已藏在你一路走来的脉脉温情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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