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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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坪书店内山书店东亚书局三联韬奋书店季风书园 |
分类: 那些书影人 |

某一年,小说《红岩》中出现的那个沙坪书店,重新在磁器口挂起了牌子,这消息让我高兴了一阵。没过一年,又听说这书店倒闭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几年前去重庆,很想找那家沙坪书店,问了重庆人,都说没有,有的干脆不知道这书店的由来。失望。
你都要纳闷这书店与我何干了吧?——《红岩》小时候被我看了太多遍,所以很想去实地感受一下那家被兼做地下党秘密联络点的书店。印象中,沙坪书店是在街口的一幢木板房里,午后会有一柱光透过木板的缝隙斜射进来,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前来接头的地下党人)会站在这柱光下读着书,你可以看到光线中的一粒粒尘埃在腾跃着,那种腾跃是书店寂静中唯一的动。
还有一次去上海参加活动,问上海人,内山书店在哪?问得他们一愣,觉得我的想法老奇怪的。那书店和那个时代一起消失在岁月的尘埃里了,如今哪还能找得到?
可说到上海的书店,我居然想到的就是这个与鲁迅先生关系甚密的“内山书店”,小时候课文《一面》背得太熟——“我很惊异地望着他:黄里带白的脸,瘦得教人担心;头上直竖着寸把长的头发;牙黄羽纱的长衫;隶体‘一’字似的胡须;左手里捏着一枝黄色烟嘴,安烟的一头已经熏黑了。”——这是我认为描写得最为真切的鲁迅先生画像。总觉得在如今的上海,没有个内山书店就缺了点什么。
民国时上海还有一家“亚东书局”,这其实是一家出版社。陈独秀和徐志摩的相遇便在“东亚书局”的书店楼上。在徐志摩眼里,陈独秀长得颇有异相:鼻子峻直,眉峰棱起,前额似非洲木雕。陈独秀也没把对面眉目如画的诗人看入眼里。——两个人心境相差太远:陈独秀一心想着他的革命,而徐志摩刚从英国回来,眼角还残留着“康桥金柳”的幻影吧?
这家书店现在也没有了,但这些人的身影,早已留在了中国新文化史中。
以前每到北京,三联韬奋书店是必去的。社科文史类书籍设在地下一层,向下盘旋的长长楼阶一级级都坐着人,并肩看书不交一言,身旁书包矿泉水,留出走路空当。进门大厅是新书和杂志,书的姿态和位置很重要,大模大样躺在进门处、名家推荐语高挂上方的,都是畅销书;悄立灯火阑珊处的,多默默无闻。临街一面墙全是大玻璃,隔开了王府井的喧哗,与美术馆共享一街的浓荫,随春而绿,随秋而黄。
也还记得上海的“季风书园”,居然位于地铁站里,哪怕是“特来”也像是“路过”。宽敞的大开间直通下去,显得气象格外开阔。地板永远湿漉漉,像是刚刚拖洗过,空气里散布着一种干净的气味,从地铁里爬上来立刻跌入另一种诱惑……回到家里偶有空闲,翻开那日新买的书,如步步走近气味相投之人,心里惊喜契合,原来这世界还有你!
梵高说,“我在内心深处,总想画一间暮色中的书店,有着黄与粉红的外貌,宛如黑夜中发出的光芒。”
今天,许多书店关了。许多熟悉的书店都关了。
深知我们这一代人,会眼看着传统阅读方式的衰落。也曾自诩:真正的读书人,是不在乎“字”呆在哪里的——篆在龟背上,读之;刻在竹简上,读之;印在纸张上,读之;荧映在大大小小的显示屏上,照样读之。
但是,想到不能触摸一本有实际重量体积、翻页“刷啦刷啦”作响的纸书,想到只能凭借想象和记忆来聊书店的模样,仍然心惊不已。——当一本书变成了一缕书魂,也是人生一种不可承受之“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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