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梦

郭 涛

我十四五岁时曾经梦想当诗人。二十年后，人们见面也称我“诗人”。可是诗人梦虽然圆了，我也出了诗集，且不断写作，却让我越来越后悔当初的梦想，它给我带来的不幸与痛苦远远超过了它带给我的幸福与快乐。    。

我当初写诗习文是因少年丧父失学，步入社会后又做的通信员工作。因了丧父就失去与同龄人求学的机会，因了每天扫地，打水传电话值班，就更渴望有朝一日与身边那些领导及领导的秘书一样拿起笔杆习诗写文章，也因了不幸的家庭磨难使我激发起出人头第的迫切渴望来。在这个背景下就做起诗人梦。工作之余手不离书，读得多了，就习起诗来，就这样坚持了二十年，曾未间断。与我关系相好的朋友，也多是文朋诗友，这些朋友，大半做人认真、固执，生活清贫。我才真正知道什么是物以类聚，人以蜀群分。与他们的友谊总是长久，与他们的来往，无须设防。我也因此而单纯而固执。

可这在工作上就走了弯路。我的工作单位几经变迁，每到一处．大有因“诗”误事之嫌。于是从城区而近郊，从近郊而山区，每调一次，离城愈远，大有“贬谪”风味。可诗是依然写着，文章更是做到有感而发，不吐不快，自己也对浮浮沉沉的生活中的苦辣酸甜、喜怒哀乐更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所以诗文不免有烟火气，更俗，也更多一些小住人间世味真之感。少年时代“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的状态似已去远，“文章许国早成空”倒成真实。而今人近三十六，上有老，下有小，自己还有职业职责：恐一鲤半毫都要勤谨应付，那有什么闲情逸致呢?我的人生似半才从此刻开始，才知道人生之不易，世路之艰难，也悟出了诗文之道与人生之道原来就那么相通。古人说“国家不幸诗人幸”是悟道之语，于古人是切肤之感，用在我身上，若改为“生活磨难出诗人”，也十分妥切，这就是诗人梦虽圆，可我付的代价也不菲．“诗人”的荆冠带给我的不幸与痛苦更自然超过了幸福与快乐。去年春天我做了一首“无题”：“夜吟小诗慰寂寥，春来无奈花径遥。流年暗换身何处，布衣终生洒一瓢”。诗友传观，大叫“妙妙”，却皆说不宜发表，因为我还只三十五岁，处伺长长的路要走，前途定不可限量，何必如六十、七十岁的老人，那么阴郁又悲

观呢?我却十分喜爱这诗，还请著名书法家李叔昌老先生书写，挂于书室，自己常常欣赏自乐，会忘了一切的苦恼与不快。写诗习文是傻瓜的事业，升不了官发不了财，只是作者自己一种精神操练。我还曾梦想是诗歌帝王，其实已成社会“弃儿”，这也似乎是命运使然，自己写诗作文欲拯救世界，没想到首先需要拯救的倒是自己。福也?祸也?我苦苦恋着的诗人梦，成也?败也?我又痛苦又快乐的诗人梦啊！

话虽如此，看来积习一时难改，这不，清早起来，一口气又写下了这篇短文，算作自己的告白，也是做了一次美好的精神体操。

原载2002年10月16日《商洛文艺报》收入《盛世放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