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文凭梦

郭 涛

初三毕业前夕，父亲突患脑溢血撒手人寰，我便无奈地告别了中学时代，早早步入社会大门。当十几年后，我再次入党校求学的第二学期，妻却突然神经失常。这一不幸，使我的求学生涯只得终结，一切围绕妻的病而重新开始，于是大学文凭究竟成遥远的幻影。

夜深人静之际，我一个人总是睡意全无。同学、同事大都有了那张文凭，有的甚至有两个文凭，个别的还拿了本科文凭。十几年前，在无忧无虑的两年里，我有幸拿到了中专文凭，那10元山区津贴也拿到了手，当时确实兴奋了一阵。那时我还不到结婚年龄，对结婚连想也没想过，加上喜读书爱写诗，专心学习劲头不减少儿时代，所以那中专文凭的取得就是天赐之机的探囊取物吧。但岁月流逝，星换斗转，万物更新，现在这文凭似乎成了对我的嘲弄：难道我这命里似乎注定与它无缘？！

父亲的病故，毁了少年的梦想；妻子的神经失常，消了成年的竞争锐气。三十一岁的我，老是闷闷不乐，人前广众，总是恹恹无语。去年，老同学欢聚，歌舞翩翩，我独坐一隅，心

思却想到比我更糟的两位知心同学，一个神经曾经失常，另一个则锒铛入狱。这竟使我深深忆起两年中专时代我们的快乐交谊，而在灯熄舞散归家之后我还吟了几首诗，抒写了我的无限慨叹，这也与我的这两件不幸事件的相参照有关，古语所说同

病相怜大约就是指这吧。

步入社会之初，确乎什么都不懂。当然，．父辈般领导视我如子，似乎一切都原谅的。我脾气执拗，爱钻牛角认死理，但一心为公确乎是出自真诚的心胸，可结果往往事与愿违适得其反，落个郁郁寡欢。我那时便爱上文学，所以愈读书愈与环境格格不入。现在翻看那时日记，我常常面红耳热，窃笑不已，那时竟那么单纯幼稚，神气十足，得理不让人，连丝毫社会常识也没有呀。到调了几个单位，经风见雨，结婚育女，举债盖房，而心中的大学梦未圆总觉美中不足。已步入党校，正向那大专文凭起步冲刺不久，妻却突然神经失常，这恰似晴天霹雳，使我面临又一次劫难。管它福也罢，祸也罢，两害相权取其轻，于 是只得退学而为妻治病，伴她来往于康复病院和我及岳丈的家庭之间。蝉声断续相间，夏尽秋来，妻的病也一日轻似一日，但离了药物病况还是无法控制。尽管如此，因为妻病，那大专文凭也失之交臂，但当初的文学种子却也发芽、开花、结果。在这几年异乎寻常与命运的搏斗中，我没有承认我输过，因为，唯一的文学理想使我苦苦追求，而且写出了以前做梦也难以写出的作品。由于勤奋努力，加之相熟的热心编辑扶植，我终于在今年春天被省作协吸收为会员。这确实对我是个很大安慰；退一步说，这张作协会员证虽然不能帮我增资调级，也不能使我得 到任何物质实惠，但却多少对我没拿到大专又凭是个补偿，遗憾之感多少要减弱一点。

有伟人说过：有志向又有才气的人，受点打击，，经点磨难，也许是好事；另一些人打击一来,不是消沉，便是自杀，那另当别论。固然我既乏志向，更少才气，但我面对父亲早逝，妻子神经失常，却也没想到消沉，更没想到自杀。想到此我释然一笑，世上的事呀就是这么复杂，喜忧参半，关键是看你怎么对待。我庆幸的是自己没有成为伟人所说的后一种人，尽管也没有成为前一种人，但遇到打击磨难时，我多少还是能坦然处之，同时为自小起的理想奋斗过，这就足矣。

原载1998年7月17日《商洛日报》，收入诗文集《歌唱》、《盛世放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