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的图腾——“活罗”

《硬汉帝国》（7）

乌鸦、喜鹊是满族的图腾，这是大家熟知的。关于这种图腾的来源，学术界、民间传说种种不一，多达百种。我早在1985年的时候曾经提出过，在1000年前，有一种大乌鸦，被称为“活罗”，它也应该是女真乌鸦图腾的来源之一。

这种乌鸦比我们现在看到的乌鸦大两倍还多，目光敏锐，黑色的喙也极锋利，不但啄食牛羊，而且敢于攻击虎豹熊猪等大型动物，对狼似乎有种天然的仇恨。

《金史》等书把这种乌鸦称为“活罗”，而且将金景祖完颜乌古乃比喻为这种乌鸦，甚至直接称为活罗，而乌古乃听到人们呼他这个雅号时，并不以为是贬义，任由人称呼，他便答应。

呼什哈哩氏的萨满祭祀中唱到：乌鸦是看林子的格格，即林海女神，有了她猎人进山就能平安。所以，往昔猎人祭山林时先要给乌鸦扬酒撒肉。

这里的萨满唱的乌鸦就是活罗。

《乌布西奔妈妈》中说乌鸦从前是天神阿布凯恩都力的亲随，在争战中误食黑草死去，变成号啼的黑乌，在人马屯寨边飞旋，为人巡狩，保人平安。它的名称就叫“活罗”。

“活罗”在金源地区（今黑龙江省阿什河一带）还是造福者的形象。女真神话中，喜鹊、乌鸦是九天女的孩子，被洪水淹死后，化为鸦鹊，给女真人衔来了谷种，送来了“谷神”，女真人的农业生产日益发达，也使完颜部日益强大起来。

注意，除了乌古乃之外，号称“谷神”只有完颜希尹了，他是金朝的开国功臣，女真文字的创造者。

实际上，不单以女真为代表的北方民族崇拜乌鸦，就是在整个中国，对于乌鸦的崇拜也是一种古老的信仰，中国的许多民族在古代的时候都曾经崇拜过乌鸦。上古神话有“三足神乌”为王母取食的神话，已将乌鸦称为“神乌”。

“三足乌”历来就是太阳神的代称。

而用乌鸦占卜是古人对乌鸦崇拜的一种体现，早在西汉时期，就盛行鸦卜习俗。后来甚至还有专门讲用乌鸦占卜的著作《阴阳局鸦经》。在黎族的《举木惹牛》故事中，乌鸦能够救人，在普米族神话《洪水滔天》中，乌鸦能够预料灾难的发生。对于乌鸦的崇拜，跟生产方式有关，最早的乌鸦崇拜应当产生于狩猎时期，乌鸦能够帮助狩猎者找到动物的尸体，获得食物，同时有些民族还有崇黑的习俗，乌鸦因其黑色羽毛而受到喜爱。

无疑，这里说的乌鸦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活罗”。

此时，正是朝阳初起的时候，整个的天空蔚蓝明净，萧长城和群狼打斗的地方是一处高阜，能够看见青山和环绕的碧水。在青山、碧水、林海和草原对蓝天的对应空间里，优游滑翔和勇猛俯冲的是那一对取走绳索的海冬青。它们耀武扬威地啸叫而来，分明就是这个草甸子的真正强者。在生女真族、使犬族五国部族的神龛里，就供着这种个头矮小的神鹰。他经常看见这种猎鹰被契丹的达官显贵架在肩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扫视着它身边的行人。那是一种轻睨一切的神态。一有机会，它们就要激荡起翅膀，闪电般的猎食天鹅，或者猎食那些窜过地面机灵的兔子，笨拙的旱獭、猥亵的灰鼠、土拨鼠。而真正显出英雄本色的是，一遇机会，它们就要攻击那些恶狼，激飞搏斗中啄掉狼的绿眼珠，甚至撕碎幼狼的身体。那种果敢大气，比之雄鹰毫不逊色。

看见那两只青色的海冬青，萧长城知道“活罗”马上就要到了。而且，这两只海冬青已经开始向包围萧长城的群狼展开进攻，几个闪电般的俯冲，就有几只狼嚎叫着离开战场。萧长城听见了来自屯子里面的欢呼。

这还不令他惊奇，真正令他惊奇的是他看见了天边一条长长的黑色线条在展开扩散，逐步地变成了大朵黑色的云朵，遮住了刚刚出升的太阳。那黑色的云朵越来越近，一阵阵“嚯”、“嚯”、“嚯”，“罗”、“罗”、“罗”，“咕嘎”、“咕嘎”、“咕嘎”的声音漫天遍野。

听见这种声音后，萧长城看见了白毫狼主露出惊惧的神色，自动停止了对萧长城的攻击。愣一愣神，便发出几声高声的嘶鸣。然后，它蹿向了原野，也就是同时，随着漫天遍野的叫声，无数只比普通乌鸦个头大三倍左右的乌鸦向狼群扑去，它们啄食狼的眼睛，脊背，脑袋，群狼居然毫不反抗，只是没命地逃跑。

萧长城停止了攻击，惊奇地看着眼前的鸦狼大战，只见狼群翻翻滚滚，惨嚎的声音不断。这时，又听见一声人的长啸，一匹黄骠马风驰电掣般地奔跑而来。马上之人，手执弓箭，箭矢连连发出，箭矢到处，必有狼惨嚎逃走或者倒下。萧长城心想，这就是活罗了，确实够威风的了。他驱赶的这群乌鸦也是够勇猛的了。

这时，他的遥远的记忆中浮现出两个女真语单字：“活罗”，那就是“大乌鸦”的意思。这种大乌鸦他以前也见过，但是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多聚在一起。这种活罗，对牛马羊甚至野猪、活熊都敢攻击。

只一会工夫，狼群无影无踪了。那黄骠马也只是在他眼前一闪，然后就如飞疾驰而去。马上的勇士，确实在身上插着几根漂亮的野雉的翎毛，在阳光下闪烁出一片五彩的颜色来。

萧长城只瞥了一眼神采飞扬的乌古乃，心中油然生发了一缕敬意，还有一种亲切温暖的情绪忽然就涌上来了，因为他眼中的乌古乃还实实在在的是个孩子，脸上还充满了稚嫩，越是专注地射箭那孩童之气越是浓郁，一箭射出后。突然，侧头向萧长城温温地一笑，手却没停，极熟练地搭弓拉弦又一箭射了出去，但乌古乃的眼睛何等犀利，他发现这两箭都是射在狼的屁股上，而后射这一只从狼屁股的绒中穿过，应该是连皮都没伤着，而那狼受惊了箭一般地射向了荒野逃窜。

萧长城略微感到遗憾，这个乌古乃这个孩子弓马娴熟，张扬其道，可功夫不深啊！手上显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拘谨。

但此时他也顾不得想什么了，因为他看见白毫狼主已经向西南的方向跑去了，他忍着肩上和大腿的疼痛追了上去，而这时他没注意的是那些狼们则向东向北分散逃窜，事后，他曾经忆及此次经历，才知晓白毫狼主这是声东击西之策，他用一己之身引开他这狼阎王，而让手下和同伴们逃跑。而当时他更没有想到或者说没有意识到的是，他最应该追击搜寻的是那个或者几个隐在狼群中的人——披着狼皮的人！

这些都是他事后才想到的，而当时，他只一心地追击白毫狼主。他追着那白毫狼主，径直追到了乾山脚下，这里迎面就是那幅乌古乃的神采飞扬的雕像，极其显眼，白毫狼主和那雕像撞个对面，可是白毫狼主毫不犹豫几步窜上山崖。而萧长城则在雕像面前滞了一滞，面对着这种气势逼人的雕像看着已经立在山崖上的白毫狼主，萧长城突然间感到一股倦意瞬间袭满了全身，小腿和肩上的伤口也居然间疼痛起来。他知道那狼受的伤应该也是很重，可是，它毕竟是狼，四腿着地呈直线行走，全身的力道分布均匀，今天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它了。

他似乎感觉到那白毫狼主扭过头来对他诡秘一笑，瞬间就消失在山林中……

他无力的靠在雕刻着乌古乃像的石崖上闭上眼睛全身放松，提了提丹田之气，竟然已经提不起来了。他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透支了，只有歇息够时间了才能再凝聚浑身的气力，他在想，如果这时白毫狼主从山崖上冲下来，是能够一口就咬断自己的喉咙的，但他设想应付的办法都没有力气了，昏昏然垮塌委顿了……

天旋地转，他似乎要睡过去，朦胧中他听见有人用女真语咕噜了一声“瞧这英雄浑身都成了血葫芦了，这得上药啊！”

听见人语，萧长城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眼前站着个人，这人身材高大，萧长城觉得这人足足比自己高出半头，眼睛大，嘴大，对了脸盘也大，似乎比自己要年长很多。那脸上的神情憨厚，不过，还没等他看清楚，那人已经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迈着大步向屯子里走去。此时的萧长城眼睛也懒得睁开，但是他听见屯子里来了很多人，都是接他的，他勉强地微笑一下，便沉沉睡去，他最后的感觉还是被抱在那个人的怀里，进了一个大房间，被放到了炕上。

萧长城又鼓足了力气睁开眼睛指了指自己的包裹说了声：“用那小瓷壶里的白药粉给我上。”便闭上了眼睛，任凭人们怎样安顿上药他便沉沉地睡去。

石祖门的睡功和灵药真是有效啊！萧长城足足睡了一天一宿，从炕上爬起来便觉得平复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