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长时间没有更新自己的博客了，一是这段时间杂事实在太多，且有亲戚生病，弄得心情很差；二是进入冬季，似乎酒瘾也犯了，前几天接连喝到半夜，每每喝得五迷三道，也就更不知道该说些啥，说出来恐怕也只能是些胡话。

    今天老实趴家，想写点什么，却在电脑前腻歪半天不知道该写啥，索性将1992年自己写的一首长诗贴上，这是我早年很重视的一首诗。这首诗的1、2、3段，是我按照但丁《神曲》的结构，也拼凑出来的“地狱篇”、“炼狱篇”和“天堂篇”。当然，现在看来，值得重视的也只是它的第一部分“地狱篇”，后两部分还是显得单薄了些。

     其实，就但丁的《神曲》而言，后两部分同样也是没有“地狱”精彩，呵呵。

铁道边的神曲

Ⅰ

黑色的窗棂隔开更黑的夜晚，
有如几串符咒加在了祷告词中，
加在了回忆和冥想之中。
多长时间了，我听着外面的火车一列列驶过，
巨大的声响甚至将欲望撕破，
将本来就不牢靠的梦境化作废墟。
这声响还混杂于那老人的哀号：
“你永远不回来了！——永远——永远——
永远——永远——永远不回来了！”（注1）
啊，多长时间了，我几乎来不及叹息，
听凭泪水碾平偶尔的微笑。
在这锈迹斑斑的季节，
在这中心如陀螺的时代，
在这一条条喧闹的伏蛇爬向远处山峰的夜晚，
哦，夏娃！我向往那咆哮的青年，
那也是一个夜晚，风雨交加
他用手中的剑去接引天上的雷霆！

我向往他那样的灵魂，
把燕子唤出公厕，去，去驮负你的春天，
把恶魔赶回地狱，滚，滚回你的肛门。（注2）
再不能忍受那没有尽头的自欺，
再不能纵容这渎神的狂乱，
当一线光明从黑暗中探出，
哦，阴影，如果我要燃烧，
你将是最好的燃料！

我向往他那样的灵魂，
我向往披着飓风的利斧、饥渴的神杖，
从阴暗的招徕到喧嚷的交易，
从对杀人的津津乐道到拦阻江河的狂傲。
当里面的黑暗与外面的黑暗一次次汇合，
凭什么你们就躲入那幽深的密林，
凭什么你们就让那孤独的垂钓者背负荒芜？
啊，出来吧，出来向这混乱的世界显示你的愤怒，
就像当年对待罗得的城市，
啊，盐柱，啊，我不回头！（注3）

注1：见《李尔王》第五幕第三景。
注2：参阅埃克里森《青年路德》。
注3：见《旧约·创世纪》

Ⅱ

黑色的窗棂隔开更黑的夜晚，
但隔不开那流星闪过的轨迹，隔不开
那瓷杯柄上磨损了的字迹：“希——望”（注1）
希望呵，这垃圾魔匣中唯一的宝物，
正随着一阵轻风向我吹来，
在我干涸的心田播下一片喜雨。

虚妄的灵魂，你终于懂得了罪的工价
       该怎么领取；
狂躁的肉体，祝贺你吞下这受罚的种子。
在这猥亵和贪欲得到充分开发的地方，
祝贺你们摆正了内心的天平，
就像那道叉中的花朵在倾轧下绽放：
伊凡·卡拉玛佐夫
尤里·日瓦格
尽管都是些虚幻的人物，
但真理已经明白无误，
更不用说弗兰茨·卡夫卡、斯特凡·茨威格，
以及刚刚离开的伟大的海子，
正是他们的死给了这世界以秩序，
正是他们的生使人相信死亡乃一份厚礼。

——“安静，让黑暗来到你身旁，这将是
        上帝的黑暗。”（注2）

啊！多么纯粹的飞蛾的仿生学，
多么彻底的仇恨的控制论，
当那无家的阴影在盲目和忘却中飞扬，
哦，今天是否才是唯一的出路？
对你，对他，对那捕蝇瓶中的苍蝇（注3）
     困境中的襁褓
今夜，这是否才是现实？

注1：见里尔克《死神》。
注2：见艾略特《四个四重奏》第二章第三节。
注3：维特根斯坦：“你的哲学目标是什么？——给苍蝇指出一条路，飞出捕蝇瓶！”见《哲学研究》309页。

Ⅲ

午夜，换一个婴儿蜷曲的姿势，
我怀念那无形的人儿，
那翠鸟，灵魂中唯一的花朵。
我们在玫瑰门前分手，又在榉树温暖的阴影下
        邂逅。
我们心怀恐惧与惊喜，
感觉缓缓而来的钟声从头顶流过，
想一想百合花怎么长起来（注1），想一想哦，
小小的百灵便在我们耳边唱歌；
再想一想石榴，想一想樱桃，
成群的仙女便在我们周围就坐。
幽暗叶丛下激起节日的喜悦（注2）
宁静的疯狂点燃清凉的火焰，
那温柔的双唇这么轻易将我熔化，熔化成水，
成早晨的露珠，
在时间的彩带上尽情抛洒。
迷人的酒窝呀，来，让我把它注满，
好让扬帆的竖琴顺利起碇；
飘扬的秀发呀，让我把它化作清香的葡萄园，
    以便受伤的夜莺将它的歌儿唱完。
还有那歌队中的母亲，你披着旧日的婚纱，
   向我走来。
呵，为我祝福吧，
用你那甜蜜的歌喉，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包括死亡，我穿单衣的小妹，
你亲爱的女儿，她赤裸的乳房贴在我的心房，
    咚咚，咚咚，
噢，为我祝福吧，因为
这是你们的幸福，加在了我的幸福之上，
这是造物主的幸福
辽阔无边。

辽——阔——无边。

注1：见《路加福音》第12章第27节。
注2：见玛拉美《牧神的午后》。沈宝基译。

1992.10.6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