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一般得淡泊

◇衙外

知道内蒙古西南部靠近陕西那块儿有个毛乌素沙漠吗？在地图上就像圆规画出来似的，滴溜溜圆；知道毛乌素的“圆心”有个镇子并且叫什么吗？叫乌审旗，大约有三五百户人家；知道乌审旗的最高建筑是几层高并且干什么用的吗？三层，是邮电所；知道那里最常见的作物是什么吗？是葵花，一望无际的葵花田蔓延到沙漠里，看了让人直想流泪……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了解那里吗？我在那里住过3天，吃了这一生最多的羊肉，喝了这一生最多的酒，当然不是我一个人，而是和他——一个淡泊到撒到沙子堆儿里你就会找不见他的人。

当然，我这样夸张未免“带样”，事实上就他那块头，别说扔沙漠里了，就是扔进NBA赛场，踮起脚来也够着了跟姚明说句悄悄话。说他淡泊，是指他的德性。这年头，干写诗这活儿，没点儿精神病患者的坚强意志是坚持不下来的。只是多数“患者”在利上虽不患得患失，但对名这个“篮板球”抢得还是挺凶的，而他却连名都可以不在乎——整个一超级“患者”，写作似乎只是一种玩味郁闷、品味忧伤的自娱自乐。我早就说过，幸亏他拮据的蓝领收入不允许他太尽兴地自娱，否则非跟瓦尔登湖畔的梭罗一样，在西流湖旁搭个茅草庵，顺便就把咱郑州屡遭污染的“大水缸”给保护了——可惜啊！无奈，除了偶尔到毛乌素那样的地方疯一把之外，平时要想找到他，你就得往郊外的那些沟沟坎坎里瞄，只要看见一个人骑一辆破自行车还游哉优哉的样子，那就是他了！“我，把灯关在房间里/鲜红的心，在身体内亮着。”瞧，他还臭美上了！

好在，他的身体毕竟也是肉“砌”的，“关”得再严实，也挡不住那比沙子还细的光向外渗透，尤其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真正意义上的诗——我真想在这个字下面缀个加重号——再不用靠一些只知道汪国真、席慕容等“鼎鼎大名”的“弱智”报刊来传播，他那点儿光也就伴着拨号上网的脉冲一点一点地灿烂。我就见过这样一个帖子：“靠，以前怎么不知道您老人家呢？”我当时看了差点没失声痛哭，这跟贴者不知道，他穿开裆裤时，该“楼主”已经在朋友圈内被“靠”过多少回了。

当然，现在看来，他那个时候写的东西还是嫩了点：“其实，我不比一粒尘埃更重/我坐在春天最圆满的月亮上/如同远方一样渺茫而又黑暗。”但可以看出，他的风格也即淡泊的生活态度还是没有一点改变，十几年如一日地就这么在自己的心房里练习飞蛾扑火：“目光移向那块儿留白/它的光线就像幽深的/沙漠中的花瓣，飘落/一层又一层……”莫非这是在回味乌审旗？那夜，我俩各自抱着一瓶包头产的二锅头坐在沙漠边儿，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什么话也不说，只听见风在身后的葵花田里絮语，吹落的花瓣像俳句。
（原发于2007.06.22yahoo博客，曾刊于2004年4月23日《大河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