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乡记忆

人的一生会去许多地方，大多一闪而过为匆匆过客，然而西乡却永远是那么清晰新鲜地留在我的脑海中。那古香古色的老街，清彻蜿蜒的牧马河，万山红遍的午子山，堰口镇的铁索桥，十二岭的短松岗，茶镇的小旅馆，秋雨中的大河乡、楼房坪，下高川的古宅深院……

那一年我因拍摄张树岗先生创作的电视剧《午子风云》，行走在西乡大巴山深处，它倾尽我半生的艺术积累和我年轻壮实的体力。我曾带一个民工两天搭起堰口镇桥头的门楼，我曾为找拍摄点从下高川一家木楼梯摔下，不省人事，能忘记吗？

记得在县政府大院里，听文气十足的吕阳平县长讲：西乡，冬无霜雪，夏无酷暑。更记得西乡的菜豆腐、牛肉干。印象最深的是我们这些都市来的人看到早晨农妇挑着一担担滴着露水的白菜、红萝卜，扁担咯吱咯吱响着走过青砖旧街。那些头上缠着帕子、背着背篓、尘土满面的乡民，那用吊锅煮着腊肉、长长的烟袋锅伸在火里的老人讲述着当年的土匪王三春、袁刚何许人也，火烤得人脸直发烫……能忘记这些吗？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在县文化馆的楼顶，一位姓王的美术同行与我聊天品茶，告诉我午子仙毫、翠柏、绿茶的口劲。从那一年我喝午子茶成瘾，人常说五岳归来不看山，我是西乡归来别的茶叶不能喝，据说克离开西乡的一年后，王美工病故了，听到这消息，我黯然神伤了很久。如今我只能从午子绿茶的香味里品出西乡那雨雾迷蒙的苍山绿水，我陶醉其中，悠悠然然，思绪绵绵。

我离开西乡时，正好是一个菜茶吐金的季节，汽车爬上山道，我回望最后一眼，已经是迷迷离离，万家屋脊。其间有我最尊敬的老人杨培德先生、李春和先生，还有当年在下高川镇、由儿子从深山里背来的白鬓老翁大业先生，就是这些老人讲西乡的历史掌故，让我知道这巴山汉水深处的偏远小城，有过何等的灿烂历史文化，让我肃然起敬，心头沉甸甸地另眼看西乡。如今这些老人不知还在否人间，我多么思念他们。

西乡虽是个贫困县，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它充满着绿色生机。据说县城变化很大，想来正沐浴着二十一世纪早春阳光的西乡一定会让我刮目相看，只恨无双翼可飞，亲临一览，只好写下这段文字，遥寄相思。这一夜我在古都西安大雁塔下的家中伏案，窗户渐白，鸟儿啼啭，西乡和我一样，迎来新的一天，正告别昨天，描画出新的生活，愿西乡青春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