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七年前,我在西影短片部的废纸堆中,见到一册破旧的油印剧本《关中唐陵》,编剧署名:俞少逸。我很是惊讶,抽取一读始觉很好,以后几年有空翻出来一阅,更觉常读常新,俞少逸先生瘦弱的身影总在我眼前浮现。
我与俞少逸先生本没深交,况且年龄差别大,当我还是个求学的青年时曾数次拜望过先生,求教过一些学问,先生耐心地一一给我细说究竟,那时只知先生早年间在博物馆工作,拍过一些很知名的摄影作品,对古长安的文史掌故很有研究。
再几年,我在短片部觅出先生的旧作《永陵石刻》(黑白纪录片两本),也拍得很有学术味,是我们学习赏析的作品,更知先生道德文章的深浅。近读《西影三十年》,知道西影第一部纪录片(古都青春)解说词均出于先生之手。知他后来又创作过《华清春暖》、《西安碑林》等纪录片,又惋惜不能看到先生这些作品。当然先生也拍过一些《酿酒》、《玉米》、《天麻》之类的科教片。
读先生的文章,阅先生的剧作,观先生的影片,总使我陷入深深的缄默,想起若干往事。在西影二十多年的岁月里,我曾新眼目睹《桃花扇》的导演孙敬先生胡须上布满冰霜,以他垂老之年的微弱气力持一大扫帚打扫厂区的卫生。牧野先生在暑热天,一边擦汗一边从锅炉拉出一车车沉重而冒着热气的煤碴。曾拍摄过《八千里路云和月》等影片的资深摄影师韩仲良先生,也受过劳动教育。包括俞少逸先生在内的这些文化老人为了祖国的伟大,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那是中国传统文化大难临头的年月,当时真正是文化、知识、人才的失落。尊重知识,归结为尊重人才,因为知识是人创造的。于是俞先生在《关中唐陵》剧作中写道李世民注意任用人才,他说:“用好一个人,别的好人都来了,用一个坏人,别的坏人都会跟着进来。”
今天我们看到的《关中唐陵》是先生的遗作,俞少逸先生在他的有生之年终没能完成将它搬上屏幕的夙愿,饮恨而去了。先生在《关中唐陵》一片的前言中小心翼翼地写道:此片“对提高民族自尊心,希望能起到一定积极作用”。片尾曾说:历史曲折地向前发展,江山代有人才出。我却总感到英雄去后身寂寞,我们已经习惯时光消磨,将历史深深的掩埋而无声无息。
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
夜读先生的《关中唐陵》仍使我感到那个年代先生洒下一片洋溢着无比暖意的深沉文化情化。
怀念你,我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