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风光也怡人

曲令敏

      双节联袂，假日是8天。坐拥小城，网游胜过身游。抖音刷烦了，下楼去林水间闲走。水是湛河水，树是岸上树。这条河，曾经野过，曾经黑过，几经修整，上下数十里，两岸草木森然，亲水有步行小路，半腰是可骑行的水泥路，岸巅草间林下，蜿蜒着石子小径，有花枝扫过来，有长野的草偎上来，林子里各种鸟儿叫得欢快，野趣十足。

      欢快的还有那水。清凌凌的碧波上没有游船打扰，三三五五的野鸭子，不慌不忙地在水里闲散着，有那摁不住欢快的，飞起来打水漂，哧楞楞扑打出一串儿波纹儿，激起孩子们的惊呼与脆笑，花儿一样绽开在河岸边。

欢快的还有那风。坐在长椅上小憩，阳光从高大的树梢斑斑驳驳洒下来。交错的枝叶，衬着碧蓝的天，织成自然天成的图案，被过往的风拨动，自顾自灵动着。与这样的画面痴痴相对，人在不知不觉中放空了所有的浊与累，心思浮荡而逍遥……

      回过神，看三三两两在堤岸上闲走的游人，在风中，在画里，那花那草那树，怕要有百千种。这条河全长43.8公里，干流与支流上，建有多少虹影沉水的桥？埋有多长的暗涵与管道？两岸路道，铺有多少块彩砖？这是大多数来河边游玩的人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一位水利局退休的工程师，把生命物化在了几十公里长的管道里。有一个把自己当蜡烛燃烧的人，肩起了多少艰难与劳累，流下过多少汗水，咽下了多少不该咽下的！

    说什么负重前行，我想起王国维的词句："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

      又一日，去寻好吃的。乘公交车绕过大半个城区，满眼花叶色，都做了铺垫。终点刚好在我家新买的住宅旁。看一眼刚刚交工的小高楼，喜悦的指数噌噌往上涨。举全家之力，为小儿子置的婚房。实在等不及，小两口已经举办过婚礼。因为有了这处住宅，喜事办得草草，孩子们也是幸福满满。

      隔条马路，一溜排开风味独特的农家院儿。儿子天天来这里跑装修，说有一家的炸小鱼儿巨好吃，非要带媳妇和老妈一起过来尝尝。来得晚了，小鱼儿卖完了。杂烩羊肉汤、黄豆芽焖子、炸小虾，还有饼。份大量足，很实惠。也许是我的口味儿太刁，一顿饭是在对清炒菱角、鲜桂花烙饼的念想里吃完的。

      沿着长安大道往回走的时候，桂花扑面而来。路篱中树树盛开，傍着人行道的林带里，两三把头儿粗的金桂更是手拉手呼应着开。人在桂香里走，脚下是被清莹的绿苔打出格子的花砖，清、净、幽。风动梧桐树，金帘儿洒洒地响，直觉得这是西湖边的桂香阵，是桂林漓江右岸、香樟树红叶黄叶飘飘下的人行道。

      走进阵阵桂香里，不由想起李贺的《梦天》：“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玉轮轧露湿团光，鸾珮相逢桂香陌。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默默回味这首诗，心中浮现出一个总是满面含笑的白衫人，一样的雨湿青苔旧砖路，一样的八月桂花香，那个黑黑的头发自来卷儿的剧目组负责人，那个不敢忘的恩师，只为惜才怜贫，在一段此生不再的日子里，教我背古文、背诗词，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

      右拐不远，白龟湖雪浪拍岸，这可是十个西湖大、看湖如看海的所在。扫一辆脚踏三轮观光车，孩子们在前我在后，慢慢踩，缓缓归，从李贺的诗里挣脱出来，听浪涛轻响。人在十里湖岸上，看老柳、莲蓬、桂花、芙蓉花，树影竹声里，人也飞扬，心也飞扬，斯人早已远去，且惜这一晌清欢吧！

      小城风光也怡人，又何必车马劳顿他乡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