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网，还是不上网

曲令敏

       在生命的海滩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游戏，千样百种，相同的一点是让自己高兴，高维一点，就是让人的灵魂愉悦。

       我的高兴和愉悦，就是写点小散文，积习日深，它已经成为我喂养心灵的面包。

       近些天一直迷失在网上，每日几乎有大半天泡在上面。不知为何，越来越觉得这块土坯竟然洗了好久，心灵淤塞，文思干涸，不禁自惭形秽。

       听着窗外不停息下了三天的雨，看着对面楼顶上雨中的小泡桐，我把平板扔在一边，放任心思自在流淌——

       那是老泡桐落在水泥楼顶上的种子，乍看一大一小两棵，小的几十个叶子能数过来，大的树冠是小的三倍，看不见身下的树干，好像还有一棵更小的，也或是大树的侧枝。

       我注意它们已经很久了。春旱时，根本就找不见它们的身影，曾疑惑，小桐树只是我的一种幻觉。水泥楼顶，即便有泥沙，也是菲薄，不知道它们是怎么长起来的。眼下得了雨，那树就绿旺旺冒了出来。大的看上去一米多高，冠幅也超过一米，树叶比巴掌大。它被风吹歪，却挺立着生命的强韧与倔强，清盈盈地亮眼。

       面对眼前接雨扫天的小桐树，不必找外在的理由，傻瓜一样泡在网上，等着人点赞和为人点赞，粗陋地零碎着珍贵的生命，这都是我自找的，也可以说是一种自虐。

       不能说在网上流浪没有一点收获，最少有以下几点：

       听名家名曲，让音乐的双翼，带着一颗伤痕累累、失落重重的倦心，掠过千里万仞的红尘人世，在别人流转不息的爱恨情愁里，将困顿与劳苦拉成一帘一帘的悲悯和惆怅，扬起生命若无涯的长风流云。就这样在歌声里沉醉，甜美的酸楚簌簌在鼻腔、在心头，在楼顶的小桐树，在星辰大海……

       惶兮惚兮，享有着一种微醺中难以言说的解脱与跃迁！

       看名山大川，访世界秘境。只要将眼和心和人一起放牧在高旷奇异的画面中，沉浸、吸纳，高天流云远，大野如画深！弥天的苍松，匝地的黄叶；500年的无花果，数千年的银杏；苔迹斑斑的千年庙宇，披着长草古木的石塔与砖塔，还有长在久久的光阴里，纵横若天成的深街窄巷……人一粒，鸟一粒，和沙粒般的马、牛、羊一起，和代代东流不复还的各色人等一起，散漫在时空里。这一切，随人的呼吸翕动，在人的体悟中辗转。让人分分钟与天地同在、与万物合一。

       再就是读好文章，字字有温度，句句含情义。它们不经意来到人的眼前，是事物精美的象形，是细节鲜活地浮现，更是达人、高人澄明的心语。如同泉涌千年百代的古井，依然有藻苔也有星星。这样的文字，安静了左撕右拽的浮躁，让人静静地坐进尘埃里，看啥啥都平凡朴素。再打量日间缠绕人要死要活的一切啊，无非大河东流，海浪拍岸……

       还去网上流浪吗？去，但要有狠心，剔除所有的洗坯行为，只拣拾愉悦心灵的浆果，因为能供我使唤的时日不多了。人，总不能不如一棵楼顶上得雨便长的泡桐树吧？